傻子都知道,在摸不清来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是不可以暴露自己的真实底细的,所以就算我现在好奇死了这老头口里圣光以及对我的称谓的含义,也只能假惺惺地保持波澜不惊。
还好这人见我不发一言,竟自行为自己解了围:“瘟主当是自有计划,是小老头多嘴一问了。”
新燃的火把带着湿气和木头烧尽过后的残香,在暗沉无光的山间阴影里生出熠熠亮色。我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边听着他讲话,一边整理着错乱的思绪。
老头似乎有些焦急,甚至在原地转起了圈圈:“五日之约都到了,瘟主的事情可办好了?”
五日之约?我五日之前见过这个老头子吗?我怎么没有印象?他说的是什么事情?
“上人说过马黄人必须全部死于疫病,不然......”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我头都要裂开了……
虽然听不懂,但不妨碍我接话:“不然会怎么样?”
“不然啊,你不会想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的。”他似乎忧心忡忡,满脸都写着拒绝,仿佛那是一种我绝对不会想要知道的可怕后果,可他越这样,却使得我更加好奇了。
我问:“那我换个问题,你说的上人是哪位?”
“你在同我玩笑吗?”他一脸惊讶:“你居然问我是谁?”
我突然觉得鸡同鸭讲真的是一件特别痛苦的事情,于是我在心里反复挣扎,仔细端详眼前的人吧,看着实在不像一个坏人,而且这人嘴里对我完不成任务会受到惩罚这件事的担心也不像作假,想着想着,我终于咬着牙决定将自己目前的情况全盘托出。
但在此之前,我还有几句话确认一下。
他觉得我只是在说笑,摇着头回道:“我还只道瘟主真如传闻是个冷漠的性子,也没想到,也如此爱开玩笑。”
我示意他坐下,说道:“你别管我是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问你,你说的上人究竟是谁?别说些有的没的客套话,回答我的问题。”
“这到底是何用意啊?”老人家不解,有点被我绕晕了,晕头转向用发懵的眼神看着我。
见他再一次答非所问,我干脆换了一种策略,故作不屑地嘲讽:“看样子老人家年纪大了脑袋还是有些影响的啊,看你说的倒是起劲,这问起来却怕是记不大清了吧。。”
果然他一下就急了:“谁说的,说就说。我老人家虽然已有万年的年纪,但我身有神骨,且常年食药饮丹,脑袋清明地很。”
要不怎么说老小老小,越是年纪大的人越是孩子气,一激就成。
他将灯笼放在石头边上,也跟我一样坐了下来,嘴里还说着:“上人就是天界的君主,天帝是也。天帝性子清冷,不喜欢别人闲话,所以如若在外处,我们都是以上人称之。”
天界?天帝?这老头还说我在开玩笑,他才是吧!
我敛了敛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问:“那你刚刚说如果我没完成什么五日的任务,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你说说,这又是什么意思?”
谁知老人家一脸惊叹:“什么?瘟主您不知啊,也对,您才成神多久啊,不到百年,且不说,平日里听说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知道这些很正常。那我今日就讲讲。”
“自从上人晋升天帝,我只看到他发过一次脾气,那是天界一百年前,巧的很,正是你成神的吉日,你是不知,那境况恐怖如斯,天上地下无不遭殃,上人贬了好些个神仙,直接丢入了畜生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罪过,但铁定是事情办岔了的,再看看你,你这次事情没办好,照那程度看恐怕是九死一生也莫可及啊。”他不停地嘟嘟囔囔:“瘟主,你给我交个底,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办好?说实在的,你一个主管瘟疫的大神仙,要覆灭一个马黄多简单的事啊,你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了,我知道你善良,不愿意杀人,可这是上人的命令,您不能心慈手软......”
等等!
我听到了什么?
什么叫天帝?什么叫主管瘟疫的大神仙?我我我......也是神仙?
真的假的?这人魔怔了还是我傻了?
“等,等一下!”吓傻了的我赶紧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说我是神仙?那你也是......等等,你在逗我玩?不是,怎么可能......”
我这话过后,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目露探究,更为仔细斟酌打量我,之前是慈祥老人般的姿态,此时却变作严肃至极。
突然变故突起,只见暗色沉沉的山里突然响起了几声诡异的咆哮,似是狮子,似是老虎,似是奔跑的鹿鸣,窸窸窣窣中,有野兽伏藏的危险低吼和吐息之声,老人伸出手制止了我藏在喉咙间还没来得及问出的疑问,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侧耳而听。
有风簌簌飘飘,落叶磨蹭着夜色,那风越过叶子和大树的缝隙,发出呜呜之声,像极了一群受了伤的人在低鸣哀嚎。
万物寂静,万物激荡。孰静孰动,一时肉眼竟无法辨明。
突然,一截快有树干大小的东西直奔我而来,我立起身子,只在光影之间看到两颗泛着杀气的凶恶眼睛,以及那灵活的直达一尺的蛇信子!
我心里一骇,竟然是条大蛇!
我赶紧偏了头稍稍一躲,那大绿蛇的毒牙扑了个空,庞大的身躯便紧紧贴着我的脸颊而过,紧接着我还没来及松口气,那蛇竟在空中灵活拐了个大弯,换了目标又向着老人而去,那蛇张大了嘴巴,竟是想要一口吞下老人,我浑身绷得极紧,本以为他会难逃此劫,可谁知一个抬手的功夫,老人只伸出一指,那大蛇就被凝固在了空中不得动弹,接着他手掌一压,那掌心无端生出火光,将前一秒还凶狠无比的大绿蛇烧得只剩骨架,落在我搭好的火堆里,啪的一声,细小的火碎被这大动静弄的差点溅到我的衣裙上。
我吓得大步跑开,震撼之际,呐呐难掩惊色,感叹道:“你还真是神仙啊,那我是不是也是......”
老人揪紧了眉头,只是问我:“瘟主,您是不是瞒了我一点事?”
深知无法再隐瞒,我说了实话。
我想我是幸运的。
在我将自己已经全然没有一年前的记忆,更遑论五年前的,以及在我有意识在马黄的族落里生活的时间正是一年前,而且神仙什么的,我不仅一无所知,还没有任何自保的法力,说来也该惭愧。当我将这些告知他之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长叹了一口气。
老人道:“怪不得我看那山上已经妖魔横行,气息浑浊,我还在心里纳闷,就算瘟主爱玩不管事,环丫头也不会玩忽职守,毕竟她现在可是山神。”
我的天啊,这一连串的人物关系还没弄清,怎么又跑出来一个什么环丫头。
我挠头问他:“环丫头又是哪一位啊?”
“你连环丫头都记不得,可见你没骗我。”老人家接连叹息:“具体的老头子知之不多,据说环丫头是你成神的时候就带在身边的,是你在人间的羁绊,原身是一条通天白蟒,听闻环丫头在人间就修炼了几千年,早就可一举成龙化神,但因你们关系密切,她想陪着你,于是她延缓了成神的时间,待你成神之后一直跟在你身边。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还就这么多,这已经很多了,比我知道的多多了好嘛。
我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样多?我跟你很熟吗?”
说此他哈哈一笑:“老朽一介曲文神,众仙家尊称我一句曲仙,你可以叫我曲爷爷,我管的是世间才学出众的文人武将,而姑娘是主管疫病的神仙,如何能有交集?”
他又道:“天界各家,在成神之前都不过是凡人凡物,神仙居于天上,得天独厚,这世间的一切就如同一面镜子,我们自然看的清清白白。”
我听的啧啧称奇:“那你们还挺不是人的,人家在凡间生活,你们在天上偷窥。人跟猪狗羊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曲仙并不为我无礼的话生气,反而笑呵呵的:“这话说的,我们自然不是人,我们是神啊,但说起来有一点,我们倒也不是谁的来历都看得到,比我们官位大法力强的大神,我们通常都看不到,与之相关的也更不敢看,不然会有惩罚的,天罚,僭越天罚。”
“所以啊,在你化神的那一天,我们都觉得很奇怪。”
说到自己的事情,我就来了劲,问:“因为我的故事太过离奇?”
曲仙故作神秘莫测的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们谁都没有看到你的前尘。”
“那你刚刚说故事说的那么起劲,敢情说的都不是我,是你们瞎猜的?又是通天白蟒,又是好姐妹齐升仙的。”
“你之前我们确实不知,但环丫头的成仙之前,我们倒是一清二楚,我说的并不冲突啊。”顿了顿,他又神秘秘的靠近,凑到我耳朵旁说道:“因为你成神之前是个谜,所以好多仙友都说,要么你以前是个大人物,要么就是某个比我们道行高的大人物护卫。所以加了禁制,我们自然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