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小宴酒醉之后,我便刻意不再喝酒,以免酒后失态。
这日,我与秋玉寻了一些老旧的布匹,裁成小的方块,在大门外拾了些细沙砾,缝制成沙袋,可供玩耍,我正想着待朱优下次来时,送给他嬉戏。
我正想着,突然一道阴影遮住了日光,我抬头望去,正是朱优,我心下一喜,待细看他,虽然身着粗布长衫,但浆洗的十分干净,隐隐透着皂荚的味道。
我刚要张嘴与他说话,但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我的话语消散在了风中。
瞬间,朱优的脸大惊失色,瞬间惨白,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箭步挡在了我的背后,空中响起了鞭子挥舞的声音,我急忙回转过身看去,只见朱优胸前一道红痕,布衣破烂,红痕处血肉模糊,我霎时气血涌上了头,愤恨地往罪魁祸首看去。
只见当先一匹大宛名驹,品种甚是优良,马上一黑衣劲装少女,黛眉秋目,琼鼻樱桃口,容貌甚是艳丽,比那最名贵的富贵牡丹还要鲜艳上几分,只是一脸骄矜之色地斜睨着我,多少使她的美色减损了几分。
我厉声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不分青红皂白的鞭打人,你视王法为何物,难道不懂那大业律法吗。”
那女子嗤笑一声,极为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本姑娘就是王法,你奈我何。”
我不由得被她一句话说愣了,还真有如此猖狂无礼的人吗。
她不再与我言语,向跟随的人使了个眼色,随从与她一般都是女扮男装,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那随从纵马到得我身前,伸出手轻轻一提,我便凌空飞起,落在了马背之上,我刚要张嘴呼救,后颈一痛,便失去了意识,昏迷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朱优面容扭曲,眼神异常的阴狠可怕。我仿佛也听到了白芹的惊呼声。
我的意识昏昏沉沉的,脚步虚浮的走着,前面突然出现了一棵樱花树,一阵风吹过,樱花花瓣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地上,像是下了一场樱花雨般甚是唯美,仿佛能闻到樱花甜美的香气,沁人心脾,让人心旷神怡。
走近了我才发现树的背后蹲着一个小男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他的头埋在膝上,幼小的肩膀上下起伏,似乎是在抽泣。许是听到了人声,他抬起了头,眼神迷蒙地看向我,忽然双眼中浮现出了喜色。“大姐姐,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竟是朱优,这个衣衫褴褛,满脸泪痕的小男孩竟是朱优。我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头发,他却消失了,我感受到了一阵剧痛,意识逐渐清醒。
我龇牙咧嘴的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上,左臂被鞭打过了,划破了衣衫,露出了血肉皮肤。
我咬着牙看向那罪魁祸首,正是那黑衣劲装少女,但此刻她已经换过了衣衫,头戴着做工繁复的掐丝八宝冠,梳着朝月髻,身穿烟紫色攒花牡丹裙,外罩同色系的怀素纱。
衬得她的眉眼更加脱俗动人,别有一股风流。但她却微挑着眉,神色冷漠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由于手臂疼痛难忍,不由得脱口而出:“你这泼妇究竟是何人,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你掳我来此地是为何。”
她冷哼一声,款款坐下,将握着的九曲红烧鞭置于桌上:“你可认得那赵孔景?”
我恍然大悟,赵孔景说他自己是驸马爷,那眼前之人必是那贞敏公主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件事的起因皆是驸马对旁人说了一句:“雪月阁老板娘骨骼风骚,明艳动人,岂是公主这等悍妇所能相比的。”
被那有心人听到了,传到了公主耳中,便有了今日这一出了。
我大脑飞速运转,如今脱身才是正道,一个不慎再被抽上几鞭,实在吃不消。
我竭力让自己镇定自若,面上浮起一丝淡然的微笑,直视着公主,不露一丝怯意:“公主可是为了驸马爷流连雪月阁而心生气恼,将我掳了来。”
贞敏公主用眼角睨着我,满脸的不屑之色:“若非如此还能为何,你当本公主如此清闲,平白无故要折辱你一个小小的舞姬吗。你不要以为八哥宠着你,你就可以肆意妄为,进了我这公主府你便是只蝼蚁。”
我拂了拂衣袖缓缓站起身,向公主深深行了一礼,公主并不唤我起身,只自顾自的在桌案上叩击着银壳镶米珠护甲。我只得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常言道,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听那传言之中,公主与驸马虽不曾伉俪情深,但也琴瑟和鸣,而以公主天人之姿,驸马爷定爱不释手。”
我觑着公主的神色,只见她贝齿咬着红唇,眼中浮上了一层雾气,令我看不真切:“景郎………与我也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我们也曾恩爱过……。”
谈及此处,她的语气陡然一变,带上了几分厉色:“你休要炸我,你不要以为你巧言令色几句我便会轻易放了你。”
我轻轻摇了摇头:“公主,我今日被掳来此处便没有想着完好无损的离开,但是雪月阁还是会开下去,驸马爷也会接着去,即使凭你一己之力使雪月阁关门,但还是会有怡月阁,绿月阁,你能斗得完吗。”
公主面上显出愤恨之色,眼神凉凉的看着我。
“公主与驸马的矛盾想必不是一日两日了吧,公主苦心经营,驸马却终日流连风月场所,公主何不宽大为怀,且由得驸马爷在外逍遥恣意,对他不多加管束。只料理好府中各事,修养身心,温柔以待。假以时日,驸马爷在外忆起公主的好,自会回来与公主缱绻,料那在外的莺莺燕燕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公主似在咀嚼我的话语,抬手说着:“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