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樾无语地看着自家师兄,什么叫听她说楚云澜的身体不太妥当?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当着我的面造我的谣真的好吗?
不管怎么说她跟楚云澜之间还有一道婚约,背地里说自己的未婚夫什么的,林清樾觉得有些尴尬,忍不住朝楚云澜看过去,却正好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眼眸,虽然他很快移开了目光,但林清樾还是莫名多了几分不自在。
“怎么敢劳烦陌公子?”楚云澜淡淡道。
“澜公子言重了,不过是把个脉而已,何谈劳烦?”陌筠含笑望着他,只是语气却是毫不让步。
云霁谦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他怎么觉得这气氛有点奇怪呢?
楚云澜静默了片刻,终究还是重新坐了回去,抬起右手,还将袖子往上拉了拉,“既然如此,就有劳陌公子了,请吧!”
陌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也在他面前坐了下来,手指搭上他的手腕,双眼微闭,细细地把起脉来。
他们所在的这间雅间不算小,但此刻却是针落可闻,就连林清樾和云霁谦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陌筠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收回了手,楚云澜神色始终淡淡的,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袖一边道:“陌公子可看出什么了?我这副残躯病体可还有的救?”
闻言陌筠却是哈哈一笑道:“澜公子言重了,我观公子脉象,是因经脉不通而导致气血凝滞,加之公子身上曾有旧疾未愈,伤了根本,所以身体较寻常人弱一些罢了,日后只要好生温养即可,于性命却是无碍的,回头我写一副药方送到府上,公子只管让人照着药方抓药便是。”
“那便先谢过陌公子了,但愿能承陌公子吉言。”楚云澜说着再次站起身,“家中还有些琐事,今日就不打扰三位了,先告辞。”
“澜公子慢走。”
等到楚云澜走了出去,雅间的门重新关上,林清樾才有些疑惑地看向陌筠,“你真的什么都没发现?”
陌筠微微挑眉,“我能发现什么?”
“你少唬人,若真的如你说的那样简单,你何需把那么久的脉?”林清樾毫不留情地拆穿道。
云霁谦有些疑惑,但他显然听懂了林清樾的意思,忍不住皱眉问道:“怎么?莫非是澜公子的病有什么不好?”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陌筠摆摆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才漫不经心地道,“虽然确实发现了几分不对劲,但是应该死不了,既然死不了,那就没什么问题!”
“……”这是一个大夫应该说的话吗?
楚云澜刚走出聚雅轩的门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等在门口的宋泽见状连忙上前来扶住了他,“公子,你没事吧?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楚云澜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无妨,回去吧!”
宋泽连忙扶着他上了马车,才刚放下帘子,楚云澜便再也坚持不住,“噗”的一口鲜血喷吐而出,将宋泽吓了一跳,一边连忙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焦急地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没事吧?”
楚云澜直起身,原本惨白的脸色微微泛起一抹潮红,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复了有些紊乱的呼吸,方才哑声道:“不碍事,只是一时有些岔气而已,走吧!”
宋泽虽还有些担心,却也知道眼下应当尽快回去让公子早些休息才是,当下也不再犹豫,安顿好楚云澜之后转身出去,挥起鞭子赶动马车朝现在的慎郡王府的方向而去。
云霁谦因为还有事情要忙很快也告辞离开,林清樾和陌筠两人逛了大半天,此时也觉得兴致缺缺,于是决定直接打道回府,当然他们也没忘了打包一些点心带回去。
回到御王府,林清樾没有直接回期畅阁,反而是跟着陌筠来了承景轩,两人刚坐定,就看到风辞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林清樾问道。
风辞走近,压低了声音向两人道:“边关刚传回的急报,说……靖国好像要退兵了。”
“什么?”林清樾和陌筠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疑惑,靖国突然发兵,这才不过半个月,怎么又突然要撤兵了?
风辞的神情也有些古怪,“听说……是靖军的粮草被烧了。”
“……”林清樾和陌筠双双无言。
这还真的不是一个坏消息。
沉默了半晌,林清樾方才幽幽开口道:“师兄,你说,他这是未卜先知呢?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他?”陌筠眉梢微挑,“你说楚云澜?”
林清樾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陌筠轻嗤了一声,“冀林关距离上京城有两千里之遥,即便是八百里加急,最起码也要四五天的时间,未卜先知?你当他是神仙?”
那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咯?
不过这话林清樾没说出口,陌筠也没说出口,很显然,两人心里都不这么认为。
大楚皇宫,勤政殿是永宁帝平日里召集大臣议事的地方,庄严肃穆自不必说,这些日子因为边关军情,殿内的气氛更是显得沉重压抑,然而今天却一反常态,氛围格外的轻松愉悦,殿内众位大臣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喜色。
“恭喜陛下,此次靖军粮草被烧,不战而败,真乃天佑我大楚啊!”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恭敬地道。
“是啊!是啊!真是好消息啊!”不少人也纷纷跟着附和。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靖军粮草被烧,此刻必然是元气大伤,军心涣散,无再战之力,何不趁此机会,举兵反攻,将其一网打尽?”群臣最前面,一位年轻男子恭敬地道。
那男子身着大红色绣金线蟒袍,头发用一顶紫金发冠高高束起,容貌虽不是十分俊美,却也是雍容华贵,气势不凡,只是细看之下,却能看出其眉宇间隐隐多了几分阴郁之气,倒是平白破坏了整体的和谐之感。
男子微微侧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紧接着一个身着朝服,身形有些瘦削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道:“陛下,微臣以为,晋王殿下所言极是,眼下靖军一蹶不振,正是我们吞并北靖的大好时机啊!”
“淮安侯真是好大的口气!”一个略显嘲讽的声音突然响起,“吞并北靖?本王想即便是老淮安侯还在世,只怕也不敢放此厥词吧?”
“桓王殿下这是何意?”淮安侯神色有些不悦地望向同样站在最前面,身着玄色蟒袍,卓然而立的青年男子。
“本王只是想提醒淮安侯不要不自量力罢了。”楚亦辰淡淡道。
“你!”
楚亦辰却是不再理会他,转身恭声道:“父皇,儿臣认为,如今并不是反攻北靖的最好时机。”
“呵,三弟一向胆识过人,怎么如今竟也开始畏首畏尾了?”晋王楚亦衡讥讽道,“如今靖军没了粮草,正是天赐良机,若是不趁此机会斩草除根,放虎归山,将来必成大患,三弟可不要因为一己私欲,而毁了我大楚的千秋功业。”
楚亦辰神色未变,只是微微一笑道:“皇兄慎言,父皇贤德圣明,何愁功业不成,又岂是你我能够影响的?愚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辰儿有什么顾虑不妨说说看,朕也很想听一听。”永宁帝居高临下,声音虽然温和,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楚亦辰拱手道:“启禀父皇,依儿臣之见,此次靖国突然起兵,无外乎是因为今年北方大旱,北靖国内粮草难撑,这才将主意打到了我们身上,想要背水一战罢了,然而如今靖军粮草被烧,这固然是上天庇佑我大楚,但又何尝不是将靖国逼上了绝路?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靖国那二十万铁骑可是堪称猛虎的存在,即便如今成了病虎,但若是我们逼得狠了,难保这只虎不会反扑。”
“那又如何?即便如三弟所言,那也不过是负隅顽抗、垂死挣扎罢了,难道我大楚还会怕了不成?三弟也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楚亦衡不屑地道。
楚亦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若是如皇兄所言,只是逞匹夫之勇的话,那自然是不怕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楚亦衡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楚亦辰这是在说他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没什么意思,愚弟只是想提醒皇兄一句,我们的敌人可不只有北靖,倘若届时我们和北靖拼的两败俱伤,岂非让西梁坐收渔翁之利?这难道就是皇兄想要看到的吗?”楚亦辰锋利的目光扫过去,却顿时让楚亦衡失了言语。
大殿里一片安静,气氛再次染上了几分沉重之色,过了良久,才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出来,颤巍巍地道:“陛下,老臣以为,桓王殿下所言有理。”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个接着一个附和的声音响起,楚亦衡的脸色已经是极其难看,宽大的衣袖下,拳头也紧紧地攥了起来。
“难道这大好的机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了不成?那岂不是让人以为我大楚软弱可欺?”楚亦衡尤有不甘地道。
“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楚亦辰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嘲讽的笑意,楚亦衡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永宁帝看向楚亦辰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辰儿还有何看法?”
楚亦辰道:“回父皇,如皇兄所言,如此大好机会,若轻易放虎归山,也的确是太便宜他们了。”
“三弟方才还说,不能将这只虎逼急了,怎么如今又改口了?”楚亦衡忍不住讥讽道。
楚亦辰淡淡瞥了他一眼,“皇兄能否先听愚弟把话说完?父皇,儿臣认为,既然北靖胆敢挑衅,那我大楚自然要礼尚往来,即便是不能逼得太狠,但若是不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他们也未必就能记得住这次的教训!”
楚亦辰话音刚落,便听永宁帝哈哈大笑道:“好!辰儿不仅有勇有谋,还能高瞻远瞩,顾念大局,朕心甚慰。”
众位大臣也纷纷附和,皆赞桓王殿下智勇双全、堪当大任云云。
楚亦衡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脸色已经是漆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