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三个人惊讶的目光,楚云澜十分淡定的低头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方才古井不波地道:“知道幻颜花的人的确不多,不过据我所知,这东西多年以前就曾在皇宫里出现过,说起来,先帝后宫妃嫔众多,但子嗣却一直不丰,这东西应该功不可没吧!”
他说的平静,可听着的人却不怎么平静了。
林清樾开口问道:“即便先帝子嗣不丰,可是能使人不育的方法有很多,如何能断定就是因为幻颜呢?”
楚云澜对她的问题并不意外,继续道:“靖安二十年至二十八年期间,先帝后宫曾有多位妃嫔先后有孕,但却接二连三小产,众太医皆查不出原因,而当时恰巧有一位姓姜的神医游历路过上京城……”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从林清樾和陌筠的身上扫过,“这位神医后来被请入皇宫,经他看诊,确认那些小产的嫔妃皆是中了一种名为幻颜的毒,不过后来这位神医突然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这件事情也不知为何被压了下来,再无人提起。”
林清樾和陌筠对视了一眼,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云霁谦忍不住问道:“可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些事情远在楚云澜出生之前,可看他如数家珍的模样,也难怪云霁谦会奇怪了。
“没什么,只是恰巧家里的老管事跟当年太医院的一位太医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偶然听他说起过而已。”楚云澜垂眸淡淡道。
云霁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却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不管怎样,还是多谢澜公子告知此事,我会回去禀告父亲,无论对方是谁,这件事我云家都一定会彻查到底。”云霁谦沉声道,原本温和的眼神中也蓦地闪过一抹锋利之色。
楚云澜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想不到今日第一次见面,澜公子就令我感到如此惊讶。”陌筠突然看向楚云澜,别有深意地道。
楚云澜闻言笑了笑,道:“陌筠公子之名声震江湖,楚某也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方知传言不虚。”
陌筠轻哼了一声,道:“澜公子过奖了,本公子着实有些愧不敢当!”
四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林清樾走到窗边向外看去,云霁谦也起身漫步走了过来,只见外面的街道上,一匹快马疾驰而过,撞翻了路边不少小摊,但却无人敢拦下那快马。
因为他们都看清楚了,那马上坐着的是八百里加急传信的信差。
八百里加急,挡路者死!
“看来是又有边关的急报了。”云霁谦沉声道,“听说前些日子冀林关遭到了夜袭,镇北军死伤惨重,如今的形势只怕是不妙啊!”
陌筠道:“几年前我也曾去过朔州,冀林关那地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虽说双方兵力悬殊,但有穆国公在,想必也没那么容易被攻破吧?”
“话虽如此,可边关苦寒,马上又快要到年下了,那些将士们今年只怕是难以过个好年了。”云霁谦叹了口气道。
“云公子宅心仁厚。”陌筠点点头,看向云霁谦的眼神中倒是多了几分赞赏。
“那朝廷为何不派兵增援穆国公?”林清樾突然开口问道。
从边关传回靖国发兵的消息到现在,也有快半个月了,可朝中却依旧没有要派兵增援的意思,这就不得不令人感到奇怪了。
云霁谦回头看了她一眼,重新走到桌边坐下,淡淡道:“听说这些日子朝中正在为派谁领兵前去增援的事情而争论不休。”
林清樾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今陛下的几位皇子中最炙手可热的当属桓王楚亦辰,但晋王楚亦衡在众皇子中居长,其本人亦是野心勃勃,这些年在朝中拉拢势力,大有与桓王分庭抗礼之势,前些日子晋王大婚,娶得正是淮安侯之女卓氏。
而提起淮安侯,虽说不如穆国公、武平侯那般从先辈起便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但这爵位也是卓老太爷扎扎实实的军功换来的,如今现任淮安侯又掌管着兵部,更是为晋王提供了一个大的助力。
虽说这次冀林关形势危急,但更多人同样明白这也是一个立功的绝佳机会,若能助穆国公守住冀林关,那么相当于在军中也有了一定的话语权,因此无论是桓王还是晋王,都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机会落在对方的手里。
“等他们争论出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林清樾忍不住皱眉道,“对了,桓王和晋王各自推举的人选都有谁?”
“说起来,这次晋王和桓王倒是有志一同,推举的都是年轻一辈,晋王推举的是淮安侯世子卓庭安,至于桓王……”云霁谦的神色有些意味深长,“他推举的是叶祁。”
“叶少将军?”林清樾微微皱眉。
她与叶绾是好友,对于叶祁也不算陌生了,可她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桓王走得这样近了?
不对!叶祁应该没这么蠢会主动去投靠桓王才是!
稍加思索,林清樾便已明了,忍不住笑道:“这位桓王殿下,倒是会招揽人心。”
云霁谦十分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自家这位小表妹果然聪慧。
叶祁原本在军中的职位是正五品忠武将军,如今被调回京城任正三品禁卫军统领,表面上看一下子连升几级,自然是深受皇恩,但其实大多数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陛下调派他回京,还指名要带着武平侯的家眷一起,这分明就是想要牵制武平侯,说得难听一点,就是质子。
陛下显然已经开始不放心武平侯了。
而此时桓王推举叶祁领兵北上,一方面自然能够向叶祁示好,另一方面永宁帝难保不会怀疑武平侯府已经投靠桓王,从而心中更加生疑,武平侯府既然不得陛下信任,若不想就此衰落那就只能投靠于他。
至于这第三嘛,那淮安侯世子虽说也算自幼熟读兵书,但毕竟从未上过战场,对比起来,显然叶祁更为合适,桓王此举正好也打乱了晋王想要插足军中的计划。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却能一举三得,也难怪这位桓王殿下年纪轻轻便大势所趋了。
“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官场上的人,算计来算计去也不嫌累得慌,还是本公子寄情山水,更加来的逍遥自在。”陌筠摇摇头,自说自话地道。
云霁谦笑道:“陌公子的胸襟自然非常人可比。”
“表哥认为,最后谁领兵北上的可能性较大?”林清樾问道。
云霁谦微微沉吟,“只怕,还是叶少将军的可能性大一点,边关再传急报回京,只怕是穆国公那里等不了多久了。”
叶祁到底还是比卓庭安更有把握一些。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沉默,云霁谦的目光缓缓看向从方才开始便静默不语的楚云澜身上。
“不知澜公子有何看法?”云霁谦突然问道。
楚云澜抬起头看向他,淡淡道:“楚某不过一介闲人,军机大事,岂敢妄言?”
回想起上次大哥的话,林清樾也是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道:“澜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横竖这里就我们几人,不过闲谈罢了,又有何妨?”
楚云澜闻言微微垂眸,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云公子方才所言的确有理,只是,云公子何以见得,此次的急报就一定是不好的消息呢?”
“……”
云霁谦和林清樾对视了一眼,这个问题他们好像真的没想过。
然而楚云澜却显然不想再多说,缓缓站起身道:“今日多谢三位相邀,若是没别的事,楚某就先告辞了。”
“等等!”陌筠突然出声阻拦,“澜公子请等一下!”
“陌公子还有何事?”楚云澜问道。
陌筠笑眯眯地道:“哦,先前听樾儿说起过,澜公子似乎身体有些不大妥当,本公子虽然不才,倒还略通岐黄之术,澜公子若是不嫌,可否能让在下为公子诊一诊脉?”
“……”林清樾只觉得额头一阵青筋乱跳,托她家师兄的福,她现在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