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樾赶到的时候,采芳院已是一片混乱,屋子里一片狼藉,地上满是碎瓷片,丫鬟嬷嬷们正在手忙脚乱地清理,空气中隐隐还残存着几分血腥的气息,孙侧妃半躺在床上被林清娴抱在怀里,她的脸色苍白,左手的手腕上缠着白色的纱布,根据风辞所说的情况,她是砸碎了花瓶,拿碎瓷片割腕自杀的。
林清娴抱着孙侧妃正哭的梨花带雨,“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娴儿一个人可怎么办啊?呜呜呜!”
云静姝坐在另一边,脸色微沉,看到林清樾进来,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几分,“樾儿?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替母亲招待一下澜儿吗?”
林清樾笑道:“澜公子已经走了,听说母亲在采芳院,我便过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林清娴恨恨地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她吃了一般,林清樾无语,是自己什么时候又惹到她了吗?话说自从她从琅州回来,这位……呃……长姐似乎对她一直都抱有很大的恶意,看着她那因为愤恨而有些扭曲的脸,林清樾心中暗道:一定是嫉妒本姑娘长得比她好看!
云静姝淡淡道:“没事,孙侧妃不小心摔了花瓶被碎瓷片给划伤了,大夫已经瞧过了,不碍事。”
林清樾没什么所谓地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一个有些低沉的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林清樾自然认得这声音是谁的,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面露喜色的孙氏母女俩,林业今日被召进宫,紧接着孙氏便割腕自尽了,如今回来的倒很是及时,倒是难为她能将时间把握的如此恰到好处。
掩去眼底的一抹异色,抬眼便看见还穿着一身亲王朝服的林业大步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形,皱眉看着云静姝,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是这么主持中馈的?”
林清樾忍不住皱眉,还没问清楚上来便先质问母亲,这是连一丝尊重都不愿给母亲吗?
云静姝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旁边的墨棋很机敏地上前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她的声音不卑不亢,即使面对着是御王也没有一丝畏惧。
林业闻言凝眉看着孙侧妃,有些不悦地道:“你这又是在闹什么?”
孙侧妃挣扎着爬下床,跪在地上,哀戚地道:“王爷既然不相信妾身,那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也省的受这无故的冤枉。”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神态间尽是羸弱之感,她本就生的柔弱娇媚,如今半掩着面容,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显得分外的楚楚可怜。
林清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就算孙侧妃保养得极好,可今年也已经有三十多岁了,这般作小女儿姿态……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只觉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可很明显,林业就很吃这一套,望着孙侧妃眼中升起一丝怜惜,连忙上前去将她扶起,“茹儿,你这是说什么傻话?”
孙氏顺势软软地依偎在他的怀里,有些委屈地道:“茹儿满心想的都是王爷,王爷却对茹儿起了猜忌,王爷就让茹儿去死了吧!”
“……”最近天气有点凉吧,林清樾止不住地想。
林清娴也娇声道:“父王,你怎么能冤枉娘呢?还听信了小人的话,禁了娘的足,娘可是您的枕边人啊!”她刻意加重了“枕边人”三个字,在林业看不见的地方,对着云静姝和林清樾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林清樾看了她一眼,垂眸掩去了眼底划过的一道冷光。
林业搂着孙侧妃,面上闪过一丝犹疑,他并非不明白孙氏到底做了什么,只是孙氏陪伴他多年,又是他的……表妹,生的也是娇美可人,两人多年的感情也并不是假的,再者如今王仲已经死了,不如……
云静姝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林业微微欠了欠身,不带一丝情绪地道:“王爷既然已经回来了,侧妃也安然无恙,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一般径直出了门。
“王爷,王妃姐姐是不是不高兴了?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因妾身而起,要不,妾身还是去给王妃姐姐赔个不是吧!”孙侧妃靠在林业怀里,娇娇柔柔地道。
林清樾闻言轻笑了一声,“孙侧妃既然受了伤,还是好好养着为好,我素来了解我母亲,她不是不高兴,而是……不太舒服罢了。”
孙侧妃一噎,随即面露担心地道:“姐姐不舒服吗?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
林清樾嘴角微勾,悠然道:“不用,我猜我母亲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恶心到了,饶是本郡主,现在也有些不适了呢!”
孙侧妃脸色一僵,林清娴已经怒道:“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林清樾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业,“父王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你放肆!”林业怒声道,“侧妃也算是你的母妃,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你母妃这些年就是这么教你的?”
林清樾素来便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闻言冷笑了一声,有些嘲讽地道:“母妃?父王心胸宽广,可海纳百川,一颗砂砾又算得了什么?可和颐不过一介小小女子,胸中却是容不下太多的脏东西!”说完,也不看林业铁青的脸色和孙侧妃摇摇欲坠的模样,径自出了门。
风辞快步追上她,出了采芳院的大门才有些担心地道:“郡主,就这么放过孙侧妃了吗?”
林清樾冷笑道:“不然你以为我那位父王真的会拿她们母女怎么样吗?当年若不是孙茹,母亲何至于在生大哥的时候早产?大哥又怎会自幼体弱?可父王有做什么吗?”
母亲身边的常嬷嬷曾跟她说过,当年母亲怀着大哥的时候,孙氏曾指使人给母亲下药,差点害的母亲滑胎,最后孩子虽然保住了,可胎里受损,母亲又因此早产,所以大哥从小便体弱多病,甚至连寿数都会受到影响,可孙氏不过对着林业撒了个娇,这事便这么过去了,如今又能指望他做什么呢?
“那,王妃她……”
林清樾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淡淡道:“孙茹是父王的亲表妹,有父王护着,母亲能拿她怎么样?”
风辞一惊,她似乎记得,前代御王妃母家姓孔,根本不姓孙,王爷又哪里来的姓孙的表妹呢?
林清樾垂眸,她自然是知道的,她的父王,如今的御王林业,根本不是嫡出!
前代御王妃故去的早,前代御王也并未续弦,临终时,膝下仅有一子,乃侧妃孙氏所出,那孙家本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也无任何背景,孙氏本来只是前代御王的一位侍妾,只因生下了儿子才被抬为侧妃,只是这位孙侧妃也不是个有福气的,早早就故去了,前代御王临终前,将林业记在了王妃孔氏的名下,他这才得以名正言顺的继承了王位。说起来这在上京也不算什么大秘密,只是风辞从小在琅州长大,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后来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孙家因着自家女儿生了御王府唯一的子嗣,如今又承了王位,自然是攀上了高枝,行为颇有些不检点,更是在云静姝怀孕后不久便将如今的孙侧妃送了过来,那孙茹年轻貌美,林业自然欢喜,便抬进门做了侧妃,云静姝有孕在身,也懒得理这些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计较,可谁知一朝不慎,便让孙茹钻了空子……想起母亲每每回想起此事的痛苦和对大哥的愧疚,林清樾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郡主,难道,就这么算了?”风辞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算了?林清樾微微勾唇,眼底划过一丝冷厉,“我倒是想算了,可若是有人自己作死的话,也怪不得我了。”可话又说回来,不将人放出来,又怎么让她作死呢?
……
朱雀大街可以说是上京最繁华的街道了,各种商铺、酒馆、茶楼林立,而若说其中最有名的,那一定非聚雅轩莫属。聚雅轩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茶楼,却在两年前突然被人买了下来,大加改造之后才成了如今的样子。顾名思义,聚雅轩以“雅”著称,内里装点处处透露着精细雅致,大到桌椅的布局、屏风的样式,小到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甚至是杯子上的图案,无不彰显着主人的极高品味,将“雅”之一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而且改造后的聚雅轩不仅仅只是个茶楼,里面的每一张桌子上都刻有棋盘,因此还可以当做一个棋社,平日里还有弦师在这里常驻,听着琴声,邀好友一起品茗下棋,可谓是风雅至极,一时在京中名声大噪,也因此吸引了众多的文人墨客以及那些附庸风雅之辈,倒也对得起它的名字了。
楚云澜的马车在聚雅轩外停下,下了马车,掌柜亲自引着他上了三楼,这里寻常的客人是上不来的,在一间厢房门外停下,掌柜的恭敬地道:“我们公子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澜公子请便。”
楚云澜点点头,直接开门走了进去。这间厢房与整个聚雅轩的风格倒是一脉相承,装潢得十分清雅别致,香炉里升起淡淡轻烟,满室都是瑞麟香馥郁的芳香。
楚云澜忍不住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另一边,一名白衣男子正慵懒地斜倚在紫檀木制成的美人榻上,手里还拈着一颗葡萄,听见声音白衣男子抬起头来,朝着楚云澜扬眉一笑,“哟,这不是慎郡王吗?还没向慎郡王道喜,如今这是已经看过新娘子了?”
楚云澜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桌边拿起桌子上的茶杯,那白衣男子怔了一瞬,随即脸色微变,心中暗道不好,下一刻白色身形一闪,整个人已经扑了上去伸手便去夺那杯子,可是已经晚了,指尖从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水面前划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楚云澜面无表情地将茶水直接泼进了一旁的香炉里。
“……”楚云澜,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