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别来无恙
舒沁媛在院外站了很久,既然不想面对,就离开吧。刚一转身,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竟是爸爸?她回头望了一眼这栋房子,生怕爸爸在楼上的某个房间看到了她。平复了一下紧张跳动的心,这才接通了电话。
“喂,爸……”舒沁媛站在楼下,望着楼上爸爸房间的窗户,没有看到他站在窗边,这才安心。
“沁媛。”很久没有听到爸爸的声音了,和从前比,似乎沧桑了许多,语气也更加沉重了。几年不见,爸爸似乎老了,随着时光的流逝,舒沁媛越来越觉得,陪爸爸的时间太少了。如果可以,她希望能一直在爸爸身边尽孝,不舍得爸爸那么辛苦,还要忍受着对她的思念。
“你很久没有回家了。”爸爸的一句话,沉重又带着一丝叹息,让舒沁媛忍了很久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舒沁媛忍住没有说话,听爸爸继续说,“沁媛,回家吧!家里人都很想你。”
“爸……”舒沁媛欲言又止,这一刻,她特别想走进家门,去看看几年未见的父亲,把过去的恩怨都放下。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我学校这边还有点事,过几天就回去。”
“好。”舒禹天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喜悦和期待。
挂断了电话,舒沁媛在院外又站了一会,看着这栋她成长过,也逃离过的房子,却始终无法面对房子里面的人。
离开了这栋房子,一个人走在原来熟悉的街道上,看着四年来这座城市的变化,到处都弥漫着从前熟悉的味道。只是,这个城市里没有他。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如今她已经回到了原点,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个人走曾经和他一起走过的街道,一个人听曾经他喜欢听的歌,在这个没有他的城市,漫无目的的走着。
经过一家店门口,眼前的一幕让舒沁媛停下了脚步,愣了许久。一个多年未见的故人此刻正站在她面前不远处,与她四目相对,这一眼,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从初中毕业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每次都错过,距离如今也有七年了。自从上了大学,这四年间也不曾有过联系,原以为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却不曾想,忽然偶遇在这街边。这一别,别了好久,就像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两两相望,不发一语。
这时,从店里走出来一个女孩,朝这边叫了一声:“云帆!”打破了正在对望的二人尴尬的局面。她走到云帆身边,挽着他,目光停留在舒沁媛身上,然后疑惑的问云帆,“她是?”
舒沁媛的目光正好与他相对,只见他面无表情,轻描淡写的回答:“一个朋友。”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舒沁媛身上,没有片刻离开,不知是哪冒出来的一股勇气,才对她说出了一句:“好久不见。”
“别来无恙。”舒沁媛出于礼貌的淡然一笑。
曾经他想过很多种,再次见到她的场景,可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一种。曾经每一次,期待着与她的见面,可每次都是擦肩而过。原以为他们此生无缘再见,却又在这个时候,相遇在这街角。曾经他想过很多和她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可真正见到她的时候,他却只有一句好久不见。而她,也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别来无恙,内心却毫无波澜。
这一刻,他完全忽视了身边还站着另一个她,满眼都只有舒沁媛。却不经意的,被旁边的女孩扰乱了思绪,她主动友好的和舒沁媛打招呼:“你好,我叫柳倩,是云帆的女朋友。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舒沁媛微笑着,礼貌中带着简洁的介绍:“我叫舒沁媛。”
话音刚落,柳倩的神情突然愣了一下,仅一秒,便缓过神来,也没有太在意。
然后三个人就这样站在街边,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中有一丝尴尬,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可却没有人来打破这个局面。
就在舒沁媛有些不知所措,尴尬到想找借口逃离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沁媛!”她回头望了一眼,叶晨熙正向她跑过来。他的突然出现,让舒沁媛愣住了,久久未缓过神来。他跑过来一把搂住舒沁媛,宠溺的抚摸着她的长发,还假意生气,故作责怪道:“我才一刻没看住你,你就走丢了?下次可要跟紧我啊!”
舒沁媛站在那里,激动到差点眼泪就要掉下来了,这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每次他都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最尴尬的时候为她解围,在她最不知所措的时候,帮她把接下来的事情处理好。
叶晨熙眉宇微挑,抬眼望着站在面前的云帆和柳倩,不用猜也看得出来他们不过就是舒沁媛过去那些只剩下表面客套的旧友。他绅士的向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好!我是沁媛的男朋友,我叫叶晨熙。”
他的绅士,他的爽朗,还有他对舒沁媛的宠溺,让云帆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刚想礼貌性的伸出手,和他打招呼,却被他一语带过:“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叶晨熙客套完,就拉着舒沁媛转身离开,在她最不知所措的时候,把她带离了这个尴尬的局面。
云帆还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僵硬的不知该作何反应,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与他们渐行渐远。
“我们也走吧。”柳倩催促道。
云帆也转过身,和柳倩向相反的地方走去。尽管他的内心有个声音在一千遍一万遍的叫他回头再看她一眼,可他的倔强和无奈同样也一千遍一万遍的告诉他,她已经不是过去的舒沁媛了。他早已经把她一个人丢在某个路口,独自一人离开了。如今的她,如今这个越来越优秀的她,再也与他无关了。
这一刻,不知从哪油生出一种情愫,在云帆的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舒沁媛,我还是很喜欢你,哪怕此生,后会无期。
舒沁媛和叶晨熙走在回去的路上,舒沁媛的心情到现在还没有平复下来,一想到刚才叶晨熙突然出现帮她解围时的样子,简直太帅气了。走一路,她都在傻笑,简直对他崇拜不已。
“傻笑什么呢?”叶晨熙发觉,不自禁的也跟着笑。
“笑你出现的真及时,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尴尬。”舒沁媛激动不已的心情,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叶晨熙故作反问:“提前告诉你还怎么给你惊喜啊?”
可舒沁媛不明白:“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的呢?”
叶晨熙笑着,还忍不住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宠溺道:“小傻瓜,不联系你,我就找不到你了吗?我说过,不会再把你弄丢了,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是你把我弄丢的?”舒沁媛搞不懂,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好像我们一直在一起似的。”
“怎么?在别人面前我就不能宠你了吗?”叶晨熙就是要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宠着,什么都为她考虑周到,“难道我非要让你以前同学看出来,我们好久没见面了,然后让你在他们面前表现出突然见到我时激动得像个小傻子似的狼狈样子吗?我的女神,你不要面子的啊?”
原来他是用心良苦啊,可舒沁媛还是很好奇:“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以前同学?”
“那还用说吗?”叶晨熙微挑眉,自信的分析道,“你重要的朋友,我哪个不认识?他们我都没见过,一猜我就知道是你很久以前的同学吧?每个人不都有一些刚认识的时候就不熟的朋友,又时隔那么久没见,过去那些情分就只剩下了无聊的寒暄。”
听他说完这些,舒沁媛真是不得不折服,由衷的感叹:“你是如此的了解我。”她承认,她在叶晨熙面前就像是透明的一样,什么都被他看得很透彻。今天遇到云帆,实属意料之外,要不是叶晨熙及时出现,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逃离那个连呼吸都尴尬的局面。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其实我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他?”
“他是云帆?”叶晨熙随口问出,就挑明重点。
舒沁媛简直诧异:“这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叶晨熙确定自己没猜错后,表情变得微妙至极。想起云帆的样貌和不经意间的举止,叶晨熙忽然意味深长道:“的确有几分相似吧!”
“什么相似?”舒沁媛侧首去问。
叶晨熙故意卖关子:“不告诉你。”
“快说!”舒沁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一个劲的催促,“什么相似啊?和谁相似?”
叶晨熙被她催得没有办法,只好告诉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难怪你初中的时候,会将他错认是我,今日一见,倒真和过去的我有几分相似。”
叶晨熙这话,舒沁媛似乎听不明白,只说了句:“你们才不像。”
叶晨熙注意到,她在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似乎是不高兴的样子。叶晨熙倒是很高兴,一边哄着一边继续开她的玩笑,故作调侃:“怎么?一比较,又觉得不像了?”
“胡说!你不许和别人比!”舒沁媛有些急了,似乎是真生气的样子,一脸认真的看着叶晨熙,真诚的说,“在我心里,你是任何人都不能比的。”
叶晨熙不禁笑了,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好了好了,我知道,跟你开玩笑呢!我在你心里,可重要可重要了。”叶晨熙忍不住,抚摸着她的长发,像对待个孩子一样,想给她所有的宠溺。
其实,他又怎会不知,自己在她心里的重要性?他太了解她了,透透彻彻的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初次遇见她的那刻起,他所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接近她。也深知,她在遇到他以后,也不愿再把心向别人敞开。他们从不担心对方会遇到更好的人,看更好的风景,因为他们都一样,不愿接受更好的人,只要适合自己的风景。因为他们彼此坚信着,彼此就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角色。
那晚,云帆去了酒吧,看着陌生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坐着,在彼此倾诉着。而他却只有一个人,沉溺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中。迷离眼神中的彷徨,犹如那飘忽不定的魅影,无方寸。
混杂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味道,刺耳的音响,喧嚷的人群,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记生活中所有的烦恼,忘记那曾经记忆里深刻的往事,忘记那曾经留在心灵深处的伤痛。让这些都一点一点的,滴落在那盛着五光十色的液体的酒杯中,慢慢沉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