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素洁朝着女人离开的方向一路过去,可惜岔路太多,并没有找到她。只好一边走一边向附近的村民打听,直到太阳下山,还是一无所获。浣溪的小路星罗棋布四通八达,方素洁只能先作罢,下次想别的办法。
下一周期末考试,前几周发生了太多事,方素洁没能好好复习,成绩不大理想,好在放假期间可以回家好好处理家务事,便怀着一颗知足常乐的心搭上了汽车。
没想到回家第一天就远远的瞧见一抹黄色的身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四处寻她。方素洁迅速追过去,抓住那女人的手腕,两人四目相对,果然是她!只是女人并不认识方素洁,十分警惕地将手抽了回来,方才那一瞬的慌张害怕也消失不见,正色道:“这位小姐,我想你是认错人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寻你的?你穿的这件黄色裙子,我有印象。”还好那女人穿了一样的衣服,单看脸还不一定敢保证是她。
女人妩媚地抬起手将头发别到耳后:“穿黄裙子的人很多。”
“好吧,”方素洁不想纠结这个,“你有个孩子是煤哥的,对不对?”
女人立马紧张起来,后退半步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方素洁一番。
“别看了,你说是不是吧。”
“是,那又怎样?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的。”
“跟我来!这里不方便说话!”方素洁一边迈开脚步,一边向女人招手示意她跟上。
两人移步至山下一处荒废的凉亭,方素洁拿出一条帕子随意擦了擦灰,女人站在一旁嫌弃地啧了一声。
“你不坐算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是几周前婚礼的新娘。”
“几周前婚礼?只有老煤在几周前……你是他刚过门的媳妇?!”女人惊讶地捂住嘴。
“是。”
女人一下子很不耐烦:“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我们没什么好讲的。”说罢转头要走。
“站住!我不是来打小三的!”方素洁喊道。
“你……说谁是小三呢!”女人的意思大概是,她和煤哥先好上,方素洁才是半道插足的‘小三’。
“呃,总而言之我想跟你和和气气的谈判,关于离婚一事……”
女人突然眼睛亮了,说:“离婚?”
“我会和他结婚只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不是出于真心。我的密友也为了阻止我结婚而发生车祸,至今仍躺在医院休养,我真的后悔了。”
“嗯……”女人颇为动容的样子。
“如果我草率地提出离婚,煤哥一定不会同意,我妈也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我想跟你合谋!”
“你已经有打算了?你说,我一定照做!”女人按住胸口,语气颇为诚恳。
方素洁站起来:“我们先这样……再这样……”
虽然方素洁的筹划略有风险,但女人还是咬咬牙答应了。
三天后。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谁啊?”煤哥扔下筷子,快步走到门口。
方素洁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继续扒拉碗里的稀饭。
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张纸条。方素洁站起来,明知故问道:“谁呀?”
煤哥摸着下巴,边走边看,扫至结尾处,眉头一皱,纸条瞬间被捏作一团。
方素洁嘴角微微扬起,急忙抬手用袖子掩去。眼看煤哥夺门而出,计划正式启动了。
又坐下来,夹了好大一筷子空心菜,放多油的,吃得咂咂香。
不出所料,不到五分钟煤哥返回来了,怒气冲冲的样子,从衣架上取下一身行头,看也不看方素洁就说:“有点事走了!”
方素洁笑眯眯地夹了一片肥肉,送进嘴里,满嘴油腻。
“嗯…嗯……慢走!”
煤哥走后的屋子格外安静,只剩方素洁唏哩呼噜进食的声音,半只烧鸡、一碗稀饭、四分之一碗空心菜、两片锅边馍、整碗的回锅肉全进了腹中。
不过,作为妻子,担心丈夫是应该的事,该配合的演出当然要尽力配合!酒足饭饱之后,方素洁满意地舔了舔嘴唇,然后收拾形象出发了。
按照计划,煤哥应该去到松芽路附近与雅雯见面。
慢悠悠地走过去,煤哥果然正和雅雯吵得激烈。
“蠢女人!你这样做只会害人害己!”
“我不管,我不听这些废话!你要是执意不肯,我就带着孩子一起去了!”
方素洁站在煤哥背后无声地拍手笑着,心想:“好,演得真不错……”
“煤哥,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在,我这心里也不踏实,没吃多少就赶紧出来找你了。”同商量好的一样,方素洁站到煤哥旁边说。
“去去,跟你没关系,赶紧回吧。”
“不,煤哥,我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还是让我留下来帮帮忙吧?这位是……?”
“你是谁,”雅雯先是假作惊恐,随即改为恼怒,“你是不是来耻笑我的?臭娘们!滚一边去。”
“你怎么这样说话呢?我也是看你们发生了矛盾,才……”
“烦得很!都莫闹!”煤哥把方素洁推向一边,不愿让她插手此事,可惜剧本是早已写好的,由不得煤哥拒绝!
“老煤,你还想不想要孩子了?不想是吧,那我——”说罢转过身去,双手一举,试图把孩子扔进后头的松芽小溪。
方素洁立刻大喊出声:“不!不要!孩子是无辜的!”
抓住煤哥的手臂,摇晃道:“煤哥!你赶紧表个态呀!她要干什么你就遂了她的愿吧!”
“呸!你知道她要干什么吗!”
方素洁当然知道,不过这种不能说出来的感觉还是稍微有点难受。
“总之我先去拦住她。”方素洁甩下煤哥,小跑而去。
“别去!我倒想看看她准备怎么威胁我!我不信她能真做出来!”煤哥抄着手似乎不买账。
其实这种情况方素洁早料到了,走着瞧呗,戏还没唱完呢。
雅雯松了一口气,还好方素洁跑得快,不然站在那儿也不可能真扔了孩子,实在窘迫不已。
“你别冲动,冷静冷静……”
“呜……我不能……我冷静不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孩子被方素洁抱去,雅雯崩溃大哭起来。
“别怕,别怕啊!我……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只是怕你冲动做出不理智的事来,暂时看护一下孩子而已。我不会抢你的孩子,放心!”
“哼!雅雯,你还有什么别的招数没有?没有我可就走了!”煤哥走近说道。
话音才落,雅雯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小刀来,对着煤哥。
“你这个负心汉!你去死吧!”
煤哥大叫一声,向右闪去。
雅雯回头短暂地看了一眼方素洁,方素洁轻微点了点下巴。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忽然刀口一转。
方素洁捂着嘴大喊:“啊!救命!你何必这样……”
雅雯冲着手腕就是一刀,当场血溅三尺。整个人蹲在地上冒冷汗,脸色煞白。
这幅情景属实有点骇人,若不是方素洁知道这是安排好的猪血,恐怕会吓得飞流直下三千尺。
“你……你居然……!”此时此刻连煤哥都惊异的说不出话了。
“走!真是不要命!”煤哥拖着地上的雅雯往医院去,走到一半回头说:“你,自己回家!”
雅雯是必然不能去医院的,当然要拦住他!
“不,我也去,我抱着孩子呢,有孩子在旁边,姑娘情绪也稳定些。”
雅雯挣扎着说:“我不去……我不能让你得逞……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呢……”
“你不去医院怎么行呢,会失血而死的!”方素洁刻意加重了最后五个字。
煤哥被逼无奈,破口大骂道:“蠢女人!我离!我离还不行吗!自己不要命!别说我欺负你!”
“好……”雅雯听到后很欣慰的笑了,点点头,然后虚弱无力地迈出一小步……嗙!
“雅雯!雅雯!”煤哥蹲下来,伸手试探她的鼻息。
不对,剧本里明明没有倒下这一段,目的已经达到了,雅雯何必继续装呢?
“这……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快!快抗她去医院!”方素洁咬着大拇指道。
乡镇小路多,鲜少有汽车,只好就近借了一辆小推车,把雅雯装在里面,煤哥推着小车跑。
送到医院的时候,雅雯已经奄奄一息了。
手术室外,方素洁坐立难安。她万万不曾想过,雅雯居然敢假戏真做!为什么?
之前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尤其是雅雯刺向煤哥的那一刻……那种憎恨、不甘,她的“表演”是多么的真实!换了不知晓内情的人来看,一定不会像方素洁那样淡定!她……她真想弄死煤哥!据说,她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有过好多恩客。难怪煤哥死活不肯娶她,还匆匆忙忙求婚于方素洁,就是为了让雅雯赶紧死了这条心!今天假戏真做,赢了皆大欢喜,输了煤哥陪葬,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嘶,越想越不对劲,背脊发凉……怀中的孩子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呜呜呀呀的哭闹。
“你的孩子,起名了没有?”
“你知道?”
“猜到的……”
“……”
手术室的大门开了,其中一个医生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说道:“抢救失败,请您节哀。”
方素洁张着嘴,久久不能平静。
也许是上天注定吧,这样的结果。雅雯,失败了。
没有人知道雅雯的真名,云顶山上立了一块碑,写的是“莽酉时之母墓”。名字是方素洁取的,根据雅雯去世的时间,就叫了酉时。姓自然随的是煤哥。会不会有可能莽酉时不是煤哥的孩子,而是其他恩客的孩子呢?方素洁不愿去想。如今孩子的父亲还重要吗?即使找到了他的生父,这孩子也未必能被接受,终究只是私生子……不会幸福。
怀中的婴儿天真地笑着,他不懂得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只是一味地用咿咿呀呀哭闹的方式来索要食物。他幸运地成为了家里名正言顺的小主人,多年以后他会不会知道,知道了又会不会后悔,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是他那可笑、可悲、可怜的母亲用生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