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厉眼,却不承认:“怕你?你以为朕会怕你?”韩虢不置可否:“哦?”“呵呵,既然陛下不怕,又何必急于铲除老臣呢?”满面的蓬发垂在前额,依稀能够看见露出来的半只眼睛,“老臣从没有想过陛下会比臣心目中的陛下还要杀伐果断!”
“你怨我?”老皇帝抖了抖自己的龙袍金丝儿袖,“韩爱卿啊,难道你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不了解君王最是忌惮什么么?这得怪你自己,你的野心太大了!”
“是啊。禁军大多掌控在韩云的手中,韩云是老臣的儿子,换句话说,军方兵力便掌握在老臣的手中。陛下这么急切地想要杀了我,除了陈年旧事,可不还是因为这个了么!”韩虢悠闲快意地瞪着老皇帝那双凶恶的眼睛。如今在看那双眼睛,便再也没有先前君令一出,臣不得不从的畏惧。因为他自己进得是死牢,而他的罪也是死罪。其实,某个时候想想,韩虢会觉得这种感觉很滋意,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都可以不用伪装,肆无忌惮地和他对话。
老皇帝往牢房走了几步,手指朝牢中一扬,面恶道:“若朕畏惧你到了如此地步,你以为还能这么清闲地坐在这牢房之中么?”韩虢大笑:“老臣的部下,门生。大多都是朝堂重臣,陛下如果轻易将他们贬值或者杀害。那么,您又打算如何寻人补漏空缺呢?陛下啊陛下,您是这刘宋的皇帝。这大好的江山倘若败在你手中,恐怕史书上的一笔,也是遗臭万年罢!”
老皇帝震怒道:“放肆!韩虢,你竟敢口出狂言!”韩虢露出轻鄙的神色,颔首一笑:“哈哈……陛下,老臣现在是将死之人,什么话不能说?再则,你要是真的那么厉害,又何必留下我的儿子女儿,却只迁怒老臣一个人呢?”韩虢见老皇帝神情肃穆,没有回答。他知道那一定承载了想见不到的怒意,于是他鼓足勇气继续泼冷水:“呃,对。轻易撤除太子妃和禁军统领,实在是不易说服朝堂上下。能因为这个,其实老臣还要感激,至少陛下给韩家,给老臣留了一个后。只是……老臣不知道以后我的女儿儿子会不会对陛下大加感激,从而鞠躬尽瘁呢?”
老皇帝面色一黑:“韩虢,你当真是好狠的心。难道你真想逼得家人都和你一起下黄泉,才肯作罢么?”韩虢啧啧舌:“哎,黄泉路上太寂寞,陛下哪能明白呢。当年的贤妃娘娘不也是担心裘尚书黄泉寂寞,才佯装不知地喝下陛下的毒药么?”“朕,朕要杀了你!”老皇帝豁豁地从属下腰上拔出佩剑,神情淡漠成冰。可明眼人都知道,老皇帝之所以如此动怒,无外乎韩虢所说的事实真相戳到了他平静如水的内心。
“说罢。韩爱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看在君臣这么多年,朕就给你一个陈述的机会!”老皇帝睥睨了他一眼。却不知他垂头刹那,竟然满目哀伤。“臣心中有怨!”韩虢抬头,“老臣鞠躬尽瘁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因为自己的私心就相信豫王王妃一面之眼判了老臣死罪,实叫臣心中不服!”
“你暗地里培养死士,岂不犯了大罪?”老皇帝阴险地说,“那些人都是朕亲自审问过的,真相属实。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另外,朕不明白,豫王王妃既是你的女儿,为何连她都要大义灭亲,公然挑出你的罪行?这一点,韩爱卿从来都没思量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