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虢咬牙切齿:“她非臣亲生女儿,当然要置本候于死地!”老皇帝错愕地笑:“如此,朕就更怀疑,你抚养豫王妃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比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重要?以至于她会忘恩负义到想要杀了爱卿的地步?”
“臣……”韩虢呆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要告诉他,自己当年一时心软,才从战场上抢下东晋司马将军的遗孤么?对于一向多疑的老皇帝,他会相信这么一个幼稚可笑的理由么?那么他又能想出一个何种绝妙的借口来赌面前这高高在上的皇帝?
所以,他不能说出韩伊然的真实身份。不是心善,想留豫王妃一命。而是有不得不说的理由。也许说出来,会加快他早上修罗场,早赴断头台。而他还不想放弃唯一的翻身机会。这牢笼外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地把自己弄出去吧!
可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些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以及面前这高高站着的老皇帝!
“如果老臣没猜错,陛下一定不会单信豫王妃一个人的吧。不管她是否为臣的亲生女儿。反正恩断义绝是不可反驳的事实了!”韩虢想着韩伊然背后的男人刘义兴,不禁重重叩拜,“不管臣适才有多么的冒犯,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想要提醒陛下。豫王殿下,不容小觑啊!”
“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皇帝明知故问。“老臣要说什么,陛下不是应该清楚么。当年陛下也是怀疑豫王殿下的身份,才去验明的罢!想陛下钟情一世,却还堪不破老臣这一点忠心,岂不是太过愚昧无知了么?”韩虢头颅贴地。然而他还是在期待,他甚至希望利用老皇帝多疑的性情一并将豫王殿下拉下台。没了他,太子努力反驳一把,自己的命约莫还是有的。
“韩爱卿,有些时候还是不要过于锋芒毕露的好!”老皇帝警告他,“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的过于求胜之心才导致了你今天这个局面呢!”转头吆喝着内监公公赵德福扬长而去。韩虢长舒一口气,软坐在地上。放地的两手抓着枯草,现出蹦跳起伏的青筋。在还没人头落地之前,谁能说最终谁为赢家?谁又能安然无恙地笑到最后?
暮色四合。韩伊然靠在塌上,面上一股凝重的哀伤。挥之不去的惆怅。待到小睡起身,却见刘义兴怔怔地站在窗口出神。他高大的身躯如同撩人月色,投到自己的屋中。因身上盖着外衣,她没有察觉到入秋以后夜晚的凉意。她抬眸,轻启朱唇,进而微笑:“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刘义兴听见,稍稍转头:“你昏睡之前,我就在这儿。”
韩伊然陡然一思,忽然想起先前是在和自己的夫君商榷周大将军滞留在京一事。她懊恼地捏捏额头:“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你怎么不叫醒我?”“我看你睡得香,不忍打扰你!”刘义兴近前,拉了凳子坐下,温热的手指触了触韩伊然的额头,“还好。”
“当然好了,我又没有生病?”韩伊然拉下他的手笑。“多久没睡好了?”刘义兴责备的口吻随着乌黑的面色一路暗沉。韩伊然敷衍道:“怎会?”刘义兴一本正经:“说真话!”韩伊然垂头自惭形秽:“几天前!”“我怎么没有发现呢?”刘义兴有些自责。“我真没事,不过就是太累了而已。再说,你不也让我休息了这么久么?”韩伊然劝道,“算我不对。下次若再睡不好,必然拉着你一起熬夜!”刘义兴轻笑了一声:“真有你的!”
韩伊然眼望身周:“阿真呢?”刘义兴出奇地邪魅一笑:“走了?”“走了?去哪里了。还没看到韩虢问斩,她怎么就走了?”韩伊然着急道,“她身边没有旁的亲人,要是走了,能去哪里!”刘义兴弯唇:“不知为何,她今晨突然与我说,想见见金诚。”“你的意思是?”韩伊然淡笑,“他们和好了?”刘义兴摇头:“我不知!”随之遥望天色,“不过这个时辰还没回来,铁定是有事儿了。”
“那她知道他的身份么?”韩伊然犹豫。“在去见他之前,我早已将事情告诉了她。”刘义兴沉着,“伊然,你也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人,就算勉强一起,也不能给阿真幸福。然金诚不同。不,也许他以后不是金诚了。日后若能撮合二人,倒是一桩好事。你觉得,可对?”
韩伊然俏唇,双手揽上他的脖子:“此话当真?”“怎么,不相信?”刘义兴反问。“那么你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呢?”韩伊然惆怅,“老了也没有儿女承欢膝下,这可是很寂寞的。”“没关系,有你相伴到最后,也许也是幸福!”刘义兴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而且我们置身于王室贵胄的权力游戏之中,没有儿女,亦或者不是幸福?至少成功失败,了无牵挂?”“怎么,你终于了解我了?”韩伊然讪讪地贴上去。“你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刘义兴拉过她的秀发,“只是,我有件事情忘了?”“何事?”韩伊然贴耳过去。听完刘义兴的话,面色绯红,霞光万里。双手紧紧地揽了过去。
我忘了,我们曾经说过携手白头?可未来如何,我还不知。
韩伊然呢喃回头。
我这人太过挑剔,不看重未来,只在乎你和彼此的幸福!纵然不能白头,可与君半刻,亦然无悔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