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把这说给凌玉莹时，凌玉莹的眼睛发亮。阿英万没有想到凌玉莹原来这么喜欢自己的哥哥。

　　凌玉莹说，我不是喜欢你哥哥，我是觉得你哥哥来可以改变我的命运，可以改变我的人生道路。

　　什么命运？什么人生道路？

　　凌玉莹说，我说了你也不懂，你就等着将来做你的胡家太太吧！

　　说着两个人哈哈大笑。

　　这笑声让刘娴君听见，她来到凌玉莹的房里，见阿英也在便说，你去让炳叔弄些酒菜，我和玉莹今天一起吃饭。

　　凌玉莹把眼往上一撩说，有那个必要吗？

　　刘娴君说，是的，我有话要对你说。

　　菜端来了，凌玉莹还是一幅傲慢无理的态度。刘娴君说，我来你家已经这么久了，你不理我也好，你仇视我也好，我都不会计较，如今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已经怀了你凌家的孩子。我要问你，这孩子怎么办？当然这些话本不该问你，可我的心里一直是把你当好朋友对待的。我来你家并不是贪图什么，也不是想情你家的产业，有些话我无法对你说直白。

　　凌玉莹说，那不正是你所求之不得的事吗！刚好你又怀了凌家的后代，那凌家的一切不全归了你吗？

　　玉莹，你真的不明白我所考虑的？还是故意和我生气呢？怀孩子对你父亲都没有讲，我只是告诉你，我已经不可能离开凌府了，有些事还需要你尽快去办。

　　凌玉莹说，我能替你办什么事？我们不是走的一条道。我现在也不怕你去告诉他凌司令，反正我也不是他的女儿，他又能把我怎样？

　　他可以杀了你也没人知道。你记不记得几次你喝醉了，醒来时他总是站在你的床边。那个时候我不想告诉你，我怕伤了你的心，可如今你知道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隐藏了。他是听了一个叫阿麦的女人说的，这件事自始至终阿麦最清楚。你到底是不是宋有才的女儿，也只有阿麦最清楚。

　　可谁是他的亲生女儿呢？

　　这个你就没必要多问。所以我总是绕在你的身边，让他得不了手。难道你就没看出凌风最近对你态度的变化？难道你就没看出我一直是在保护着你？

　　凌玉莹摇摇头。

　　刘娴君说，你再在凌统府呆下去随时都有危险。

　　凌玉莹说，原来你嫁给我父亲不是真心的？那你到底图的什么？你是不是上级派来的？

　　刘娴君说，不是，我早已和上级脱离关系了。我现在是凌风的夫人，是一个民团司令的姨太太。我至所以要救你，是因为我们过去是朋友，我会永远珍惜这份友情的。

　　可是，可是，我想不明白，你既然那么甘心情愿地嫁给我父亲，可你为什么就没有和父亲在一起……

　　刘娴君说，别瞎猜了，没有和你父亲在一起，我肚里的孩子从哪里来的？我今天是要告诉你，你不能再在沙河县呆了。

　　为什么？

　　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日军向西侵略过来的有一一五师团、一一０师团、第四骑兵团、坦克第三师团，大约有七万多人。我们能看着日本人贱踏我们的国土吗？我要你走出去是要你参加到抗日的队伍中去。我已经是凌家的人了，我不可能象你一样那么自由自在了。

　　说着刘娴君长叹一口气。

　　凌玉莹说，要是我不愿意走呢？

　　刘娴君说，关键时候别再耍你的大小姐脾气了。

　　凌玉莹又说，我要是真的不走呢？

　　刘娴君从桌子边站起来，什么话也不说就走出了凌玉莹的房门。到门边时，刘娴君说，你必须走，这是上级决定的。刘娴君呕吐了一阵才又摇摇晃晃地走了。

　　刘娴君知道凌玉莹刚才说的是气话，她气的谁，恐怕连凌玉莹她自己也说不清，她知道一旦认清她是宋有才的女儿，那她和宋海柱的恋情就可能化为泡影。自己不可能和自己的亲哥哥恋爱吧！一想到这些，凌玉莹的脸上总是显出一种不自然的表情。可我为什么会是宋有才的女儿呢？假若我真是宋有才的女儿，那我的亲生母亲又是谁呢？

　　这些百思不解的事情就这么整日缠着她。所以刘娴君来告诉她让她加入到抗日队伍中去时，她的一切怨恨就想发泄到刘娴君身上。刘娴君当然理解凌玉莹的想法，她同情她，她尽量不去招惹她。可是当刘娴君接到童子石向她传来上级指示时，她不得不让凌玉莹离开沙河县。所以刘娴君忍着被凌玉莹羞辱的局面而还要把话说给她。

　　凌玉莹望着刘娴君离去，她的脑子里真的出现了一系列凌风在她房间里的镜头。凌玉莹有些害怕，她这才真的意识到自己目前处境的危险性。她在房里走来走去，她盼望着天黑，那样她就可以去沙河桥下见童先生了。可是离天黑还早着呢？凌玉莹有些担心，她害怕凌风一旦闯进来她该怎么办？凌玉莹越是害怕越是坐立不安。她就想着阿英要是这个时候来该多好呀！

　　凌玉莹就站在自己的房门前喊阿英。

　　炳叔过来说，阿英去司令房里了。

　　凌玉莹象想起什么似的问，炳叔，你说，我娘生下我后她到底得的什么病为什么就不省人世了呢？

　　炳叔连连后退说，这个我不知道。这个我不知道。炳叔象躲避瘟神样快步离开了凌玉莹。这让凌玉莹更加怀疑。她相信炳叔肯定知道内情。我要是不使出点计谋，炳叔决不会说的。

　　凌玉莹就让炳叔来她房里说是想让他给她做点点心吃。

　　炳叔刚来到凌玉莹房里凌玉莹就把门掩上了。炳叔刚要喊，凌玉莹说，你要是喊，我脱个净光让全府的人都知道你是个老不正经的东西，你也别喊，我就是想问问你，谁是我的亲生母亲。

　　炳叔这个这个了半天也不敢说话。

　　凌玉莹说，你要是不说，可别怪我让你丢脸。凌玉莹说着就去脱衣服，她边脱边说，你要是还不说，我可要喊人了。

　　炳叔扑嗵一声跪下说，求大小姐快把衣服穿上。

　　凌玉莹说，你不说我就是不穿，你说不说？

　　炳叔老泪纵横地说，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呀！好吧，我说完也就没有日子可活了。

　　──你的亲生母亲生下你时就已经死了。她叫雪儿，她是你死去的娘的亲妹妹，你娘不生孩子，你奶奶就整日地骂她。可你父亲对她好，她叫凤儿。凤儿也一直觉得自己欠了凌家什么的，她哭着让你父亲休了她。可你父亲舍不下。谁知那年凌司令的舅母得了病，让凤儿去小住几日，这一去就住了半个多月。雪儿自从进凌府后，那时候不叫凌统府，还是在西阳山的寨子上。雪儿自从进到山寨后也对你父亲有好感，她见到凌司令和凤儿为没有儿子而痛苦时，她就暗地里要给凌司令生下个儿子，可是她又没法对凌司令说明。所以凤儿下山以后，雪儿就借凌司令喝醉酒的机会进了凌司令的房间。这以后好多天雪儿一直和司令在一起。直到凤儿从山下回来发现雪儿怀孕后才明白自己的大意。后来就从西阳山搬到这宋明街上，住到宋明街上后凤儿就生办法不让他们俩个人接触，她把雪儿独自关在一间小屋里，任谁也不让见。每日除了我给她送些饭食外凌司令也不能见。可对外却说雪儿出远门走亲戚了。

　　你生下来后，刚刚包起来凤儿把你抱走，没多会儿雪儿就不行了。可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就那么快死掉呢？所以直到你满月时，雪儿才下葬。

　　凌玉莹说，可是为什么我会是宋有才的女儿呢？

　　炳叔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后来我也听人说好象什么人调换过，但小孩子都是那么个样，说说也就过去了。

　　炳叔说，大小姐，这可是我憋了一辈子的话对谁也没有讲过的。关于你的亲生母亲当时府上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的。我这么一说，我也就没有活头了。炳叔说着蹒跚着离去。

　　凌玉莹坐在了地下。她还是没有闹明白自己到底是谁的亲生女儿？

　　凌玉莹赶到沙河桥下时，天已经黑定。凌玉莹走近时才发现宋海柱和宋玉玲都在。她这才知道是童先生找他们商量抗日的事情。她一把抓住童子石说，你怎么到这时候才回来，大家都盼望着你早日回来，可是左等右等不见你的人影，我们还想着是不是你已经把大家给忘了？

　　说得在场的几个都笑。只有宋玉玲没笑。宋玉玲一见到童子石她又想起他那一次临走时说过的话，你留在沙河县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只是把你看作小妹妹看待……所以宋玉玲一见到童子石她的内心就不平静。至于童子石，他的心思全在刘娴君身上，他这次回来是想说服刘娴君离开凌统府跟随他一起去省里。可是刘娴君一直不见他。张楣给他说了刘娴君劝他不要再等他，她不可能再嫁给他了，她生是凌风的人，死也是凌风的鬼。这出乎童子石的预料，他又让张楣带话给刘娴君，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看着她走出凌统府的那一天。

　　童子石说，我这次回来只是看望大家，我是不能在沙河县长期呆下去的，我只是受上级的指示来沙河县，让大家做好抗日宣传工作，再一个就是见上刘娴君一面，谁知她……

　　童子石这么一说，大家都没话。最后还是凌玉莹说，她呀现在做着姨太太，日子比我们哪个都过得舒坦，你见她干嘛？

　　宋玉玲也说，她现在可是真正的司令夫人，她已经不是昔日的刘娴君了，我要是你，才不会见她。

　　宋海柱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刘先生选择这条路自有她自己的道理。童先生想要见她也自有他想见的理由。

　　凌玉莹说，你可真会说话，里外你都想做好人。

　　凌玉莹问，童先生，你几日要离开沙河县？

　　童先生说，我要是能见到刘娴君，明天就要离开。要是她真的不见我，我最多再在沙河县呆上三日。

　　凌玉莹说，你真的要见她？依我看真的没有必要再见她，她已经怀上……

　　凌主莹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掩了口说，童先生最好再多呆几日，我保证不会让你有事的。

　　宋玉玲说，你能保证吗？恐怕连你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更不要说童先生，他可是你爹通缉过不准再在沙河县露面的。

　　凌玉莹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海柱忙从中说，玉玲也没什么意思，她只是想着你整日呆在司令身边，却干着与他背道而驰的事，万一让你父亲知道了，那还了得。所以玉玲才这样说，她决没有其他用意。

　　凌玉莹说，我知道你们话的意思，可是谁又能担保他自己不出点差错呢？

　　童子石说，大家别争了，现在还是说说抗日的事情吧！

　　童子石说的无非和刘娴君对凌玉莹说的一样，但凌玉莹听着却另有一番新意。也就在童子石话音刚落地的时刻，凌玉莹才决定听取刘娴君的话，离开沙河县。

　　童子石说，玉莹难道你就不能帮我劝说一下她？

　　凌玉莹低下了头。她知道刘娴君不可能再去见童子石。她既然嫁给我父亲做姨太太，她就不应该再和昔日的男朋友有来往。所以凌玉莹也不主张童子石再去见刘娴君。

　　宋海柱和宋玉玲也建议不要去见她。如果你们相见，万一让凌风知道了，那可是要她的性命的呀，这样对童子石和刘娴君都没有什么好处。

　　这样一来，童子石原以为大家都会替他想办法让他无论如何见到刘娴君的想法已经不可能再有了。童子石说，难道我这辈子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宋玉玲说，见不到就见不到，那有什么遗憾，天底下好女子多的很，干嘛要恋着她一个呢？

　　大家就不再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童子石就离开了沙河县。车到正平的时候，他才发现凌玉莹也在车上。他一时张着口说不出话。

　　凌玉莹说，我有理由和你一起走。因为我这有一个人的亲笔手书。

　　凌玉莹又说，你不相信？

　　童子石示意她不要声张，等下了车后再说。

　　就这样凌玉莹在凌风不知不觉中离开了沙河县，离开了抚养多年的养育之恩的凌风。这一切只有刘娴君知道，阿英也是模模糊地不太清楚，她只知道她的哥哥约她去，没想到这一去竟永远地离开了凌统府。

　　凌风那天突然想见自己的女儿，他让阿英去叫她。阿英很听话，阿英去喊了一阵又拐回来说，大小姐房里没有人。刘娴君说，好象几天都没有见到她了？

　　凌风说，快找找，看她是不是又去学校了？

　　此时的凌玉莹已经和童子石在省城的大街上贴着宣传标语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