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桂巷,同“贵”音,取之双,又意为多。居住此地者,钟鸣鼎食,诗书簪缨,身份尊贵,权财琳琅。姜家在双桂巷卧居已久,在这巷口占的面积最广,若是有宴请,便能轻易堵了巷口。
此前姜家宴会就堵得巷口水泄不通,今日有客而来,不至水泄不通,也是热闹万分。
姜府门口。
冯氏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其林,听闻太后让你做监工,这差事...”
“姐姐,我们路上在说,按礼数,要先去给姜老太太请安。”冯其林打断她,笑着半扶她往姜府内院而去,“我给你和两个外甥带来许多东西,等下让下人给你们送去。”
身后下人小心的取下他带来的东西。
一提到她的儿女,冯氏笑容落下,脸色变得不好看,“璨儿和玉萝...”说到一半,闭嘴不语。
见她如此,冯其林会心道:“姐姐放心,父亲让我来就为此事。”
冯氏一听抬头,待得到他的点头面上大喜,心中的石头落了大半。其林在朝中得太后厚器重,老太太不敢不放人。
澜院。
兰香站在姜澜身侧和她一起分理丝线,这丝线单一,只有黄、红、银白三色。兰香分出一缕丝线交给她,她抬手一折放在绣箩中,两人一来一折,配合默契。
紫丁进来,“小姐。”
“何事?”姜澜凤眼平淡,手上在尝试解开打结的一缕红丝线。
“回小姐,冯大爷来了,老太太那边传话,让小姐去见见亲戚。”
“亲戚?”姜澜放下丝线,反应过来抬头看她确认道:“冯家人?”
“是冯家人。”紫丁点头:“大小姐和二小姐也被请了去。”
兰香分出一缕丝线,闻言疑惑的看她:“冯家来人,怎么是来叫咱们小姐,以往可从未专门叫过小姐。”
紫丁圆润的脸上同样不解,想到什么道:“听闻冯大爷得了太后青眼,封了个什么官。整个姜府的下人都在说,尤其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下人。”
封官啊,姜澜笑了,指尖轻点桌面,“紫丁,去拿我下帖的帖子来。”
给邱运财纸条也有段时日了,算算,也就在这几日了。她凤眸上翘,满是玩味笑意,狭长妖娆。
紫丁忙去找出来递给她。
片刻后,姜澜把帖子交给兰香,“兰香,你去找花苑里的小厮刘刈,让他去林府给林小姐下帖子,说我请她去赏玉阁,速去速回。”
“是。”兰香接过,行礼就去了。
紫丁收拾桌上的丝线,问:“小姐,还去熙院见冯大爷吗?”
“去,怎么不去。”姜澜朱唇轻启,言笑晏晏,不过去了是跟老太太“说”一声准许她出门,而不是见“亲戚”。
冯其林刚封官,不去准备事宜,这时候来姜家,多半是为了姜玉萝姜衔粲关禁闭之事。冯家在太后跟前得力,她现在无法抗衡,这个时候不去躲躲,反而傻傻凑上去,展露自己。若冯氏想起对她的怀疑,可是大大妨碍的了她的计划。
她和林姳交好,在老太太看来就是姜家和林府交好,她也会乐于见此。
熙院。
“其林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请安。”冯其林拱手作揖。他不过临近而立之年,稳重端正,一表人才,虽已成亲,在京都仍是炙手可热。
“快起来吧,果儿,给亲家舅爷奉茶。”老太太银发端庄,面目祥和,挥手让果儿奉茶。
果儿恭谨的奉上茶。
老太太:“其林来姜家,可是想你姐姐了。”
冯其林听到问话,放下茶盏,“正是如此,老太太,其林不才,幸得太后青睐,昨日刚命为监工,不日就要离京。一想到要有段时日见不得姐姐,就特地来探望,还有两位外甥,不知她们人在何处?”
提及禁闭一事,老太太笑意半敛,充耳不闻,只当听不见。似是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冯氏,她当冯家突然来人何意,原来是冯氏传了消息搬来的救兵,姜家的子女犯错,她现在都罚不得了?不过就是这几日解了禁闭,这都等不及,想着,她端了茶来喝。
冯氏见老太太不语,面色焦急,可想想她到底是姜家媳,不敢开口。
冯其林继续问,“老太太?”
果儿适时上前行礼,“冯大爷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二少爷功课上出了错,此刻正闭门学习;三小姐也不巧,摔坏了腿,在院子里静养,实在是都见不得。”
“姜冯本是一家人,老太太特意请了冯大爷其他几位外甥,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冯其林顿住,他来时自信满满,到底年轻,还比不上内宅子里的手段。不说玉萝,就是粲儿已赐官职,何来功课一说;还有其余外甥,他何来其余外甥,只是...
“粲儿快要为官,父亲曾在太后面前为粲儿进言,太后还想见粲儿和玉萝一面。如此看来,怕是担不起了。”他摇头叹息。
言下之意,太后欲召见却不见,后果姜家担不起,却是暗中拿太后威胁。
老太太此刻笑意已全然落下,这时,姜正礼的声音忽然传来。
“听下人说大舅哥来了,昨日冯家得了太后圣旨,大舅哥就要去边关,可是准备妥当了?”他进来又给老太太请安,“儿子见过母亲。”
老太太面色缓和。
冯其林起来拱手,“姐夫。”
“好。”姜正礼一拍他的肩膀,高兴笑道:“你不日就要去边关,路上小心,莫要担心你姐姐,这差事做好回来,你定能加官进爵。”
“谢姐夫教诲。”冯其林拱手,看似听进去了其实对这个姐夫没有多大尊重。想当年,他求娶姐姐的时候可不如现在。
“对了,娘。”姜正礼转身,拱手对老太太道:“儿子路上见到了玉莺她们让她们回去了。五房的小五来向您求准许,说林将军家的女儿给她下了帖子,儿子也允了,娘莫要怪。”
“无碍。”他是姜家的家主,老太太懂得,又有外人在,自不会说什么。小五和林小姐交好,就是没有他,她也会允了。
姜正礼又问:“素素,玉萝和粲儿呢,他们的舅舅来了,怎么不在?”
素素是冯氏的闺名,冯氏一听他唤她的闺名,一时心酸,听到儿女的事又感到委屈。
“这是怎么了?”姜正礼见她突然面含泪水,满脸不解,半搀扶半拥着她。
冯其林心中冷笑他一番虚伪作为,面上叹息,“玉萝和粲儿都在院子里,见不到。”
“怎会见不到?”姜正礼惊讶,看向老太太意为询问。
老太太也不是个心肠狠毒的人,大宴的事姜衔璨和姜玉萝再让她失望,也做好了准备近日就解了禁闭。只是冯氏叫来了娘家人,又是一通的兴师问罪加暗暗威胁,好似她十恶不赦,作为长辈如何挂得住面子。见他看过来,冷着脸不语。
姜正礼:“娘,即使在院子里也能见到,不是吗?”
老太太还在气头上,转眼间见他执意站在她面前坚定的提起这件事,心中思绪闪过。正礼知道关禁闭的事?可前些日子未求情,现在突然出现,为何?
抬眼时又看到了冯其林,老太太瞬间明了,是太后,她开口道:“自然是能见到。果儿,去三小姐和二少爷的院子说一声,莫要她们总关在院子里,要记得该出来了。”一番话,默许了解除她们的禁闭。
果儿领了命,匆匆离去。
马车上。
“小姐,您笑什么?”紫丁许久没见她笑的如此开兴了,那上翘的的凤眼莹莹生辉,也在发笑。
“有吗?”她伸手摸摸脸庞。光滑细腻,没有凹凸不平的痕迹,莞尔一笑,这是她的脸啊,没有一丝残缺的美好的脸,真好。
“是啊,小姐从半路上遇到了大爷得了准许,就一直是笑着的。”
姜澜放下手问她,“紫丁,你何时见到大伯父兴冲冲的来后院。”
“奴婢确实未曾见过。”紫丁奇怪,看小姐笑而不语,猜测了下,“可是因为冯大爷封了官职的缘故?”
“聪慧的丫头,是也不是。”姜澜朱唇轻启,明艳一笑。她也是今日才想到,冯氏在姜家过的如此滋润,不单是因为冯家,还有姜正礼的刻意放纵。姜正礼求娶冯氏是苦苦高求娶来的,都说姜家离不了冯家,所以冯家来人,他不敢怠慢。可若是真离不了,冯家重视冯氏,姜正礼还不断纳妾,对冯氏可没那么尊重,怕是有别的心思。
想来想去,姜正礼也定是不服这个姻亲牵制。
既如此,若冯家快要倒台,那姜家会不会落井下石?若落井下石,冯氏知道了呢?若姜正礼落井下石,又是白费功夫一场呢?
真好,想到此,计上心来,她灿烂一笑。
马车到了赏玉阁,林姳等的着急,不管丫鬟的阻拦,径直上了马车。一抬头,就看到姜澜脸上妖娆惊艳又诡异的笑,还有黝黑的深瞳,黑黢黢,仿若在黑暗中独自盛开美艳的花。
再一看,哪有什么花,姜澜正浅笑温和的看着她,她拍拍头,笑自己睡昏了眼,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