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的院子。
“见过大伯母。”姜澜轻巧行礼。
“小五来了。”冯氏颇为冷淡道。儿女被关禁闭,掌家权也差点被分走,这些都是因为她。还有亲生女儿说她陷害之事,她面对姜澜如何能有好脸色。
她转头问:“巧巧,洪管家人呢,领着人去哪了?”
“回夫人,洪管家去领牙婆的人去了。”
洪管家得到消息,领着牙婆和一群丫鬟刚到大房。人还没到,就听见了大夫人传来的声音,急忙走上前,“夫人,小人在这。”
冯氏被惊到,巧巧忙去拍她胸口,抬头斥道:“作何如此惊慌,还不快去把人领来。”
“是,是。”他擦擦汗,忙去领人。
一排的丫鬟婆子站在面前,这些人身上穿的是牙行统一准备好的衣服。许是去大户人家才穿的,尤其像是姜家这种百年大族,规矩不少。刚得了谩骂,牙婆小心讨好道:“夫人,小姐慢慢选,这些人都是我们牙行里顶好的人,身家清白不说,办事伶俐,又能吃苦。”
“绝对不会像赵婆子家的牙行那般推脱,不顶用。”
冯氏面色不佳,听了脸更是僵住。这牙婆是蠢货吧,提什么不好偏提起赵婆子,她刚因为赵婆子被老太太点过,差点分权,又来提起。
姜澜清闲的坐着,一点也没有要选人的感觉,听了这话,反倒不自觉地笑了。
“好了,不必多言。”冯氏不耐烦的对牙婆道,微微缓和了语气,却又不自觉带着冷讽,“小五快选吧,免得老太太那又要催促。”充满了埋怨不忿。
姜澜这时候很乖巧,“是,伯母。”
她起来,走到丫鬟前,细细观看。一排的丫鬟皆是垂脸低头,双手恭谨,有长的出众也有平庸的,表面一丝都看不出什么。可千防万防,这其中也定是有冯氏安插的人,这个时候就需要卢嬷嬷了,她微微侧身。
卢嬷嬷一直跟在她身后,见此,几不可见的上前走了几步。
姜澜左右看看问:“你们可知道进了澜院应当做什么?”
她们齐声道:“奴婢们应当遵守本分,做分内之事。”如此整齐,是事先教好了。
丫鬟们不懂她为何这么问,只知道怎么教怎么答,牙婆倒是知道些。这大人户家里,是非可不少,丫鬟可是要仔细些,她挥舞着手绢,谄笑:“小姐选哪个都好,这些人啊,都是已经调教好,最是老实的。”活像是勾栏院里的鸨母。
姜澜看了她一眼:“你倒是对自己牙行里的人信心十足。”
“小姐慧眼识人。”牙婆以为是得了她的眼笑的合不拢嘴,这生意没跑了。
她又低眼看了她们的手,前一排都是身上整洁,手上也是干净没有污痕,长得也是最出彩的,看上去也不像个丫鬟,倒像是落魄的官家小姐。中间一排是低着头,可这眼睛却在不停的到处打量,一看就不老实。后一排倒是不敢动弹,却显得颇为木讷。
冯氏坐着,也不打算袖手旁观,“小五,这些人牙婆都调教好了,你随便选哪个都可以。”这些人中,哪一排都有她的人,不怕你选不中,思及此,她掩面冷笑。
牙婆在一旁附和,“是的是的,别的不敢说,调教丫鬟这小人做得是顶好的。”
姜澜笑而不语,走到她们每人面前细细察看,眼角留意卢嬷嬷手上动作。
冯氏看她犹豫不决,张嘴还欲要开口,姜澜已然道,“我选好了。除了这第一排和中间开始左边的两人不要,其余的都到澜院伺候吧。”
看巧巧点了点头,冯氏收回眼神心中哼笑。就算是再防,选的人中还不是有她的人,面上平淡,“既如此,洪管家领着牙婆去交接银钱,巧巧领着人去澜院。”
语速却飞快,迫不及待。
澜院。
姜澜坐在廊下搬来的椅子上,侧脸安静的拨弄手中的茶,明艳静谧。
卢嬷嬷一直都是澜院的大嬷嬷,就是大丫鬟有时候也不及她。澜院里新旧丫鬟一同站在院内,听她训话。
“澜院是五小姐住的地方,在这院子里,老实本分不是你们的首要之事,而是自然之事。这老实本分,该做什么该听什么,不需要我老婆子来教你们,做不到,不光府中有罚,就是院子也有罚。但是!”她板着脸,凌厉的视线寻过每一个人,话锋一转“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澜院中最容不得一样,那就是背主!府中规定背主的丫鬟要被杖责三十,然后发卖出去。可澜院,哼,落到老婆子手里,杖责都是你的奢求。”
“先前有个丫鬟吃了熊心豹子胆,贪图钱财却反诬陷小姐,已经被生生打死了!”
她一哼,新来的丫鬟都打了个冷战,尤其是说的事情,更让她们害怕。
“嬷嬷。”姜澜喊了声,卢嬷嬷噤声,退后让她站到中间。
“方才嬷嬷也说了,澜院容不得背主之人,这是最重要的。”姜澜施施然走到她们前面,嘴角浅笑,眼角上翘,狭长的凤眼扫过每个人,“其实澜院也没什么太多的规矩,做好分内之事就好了,有罚自是也有奖。忠心老实的,便有机会到我房里伺候,这大丫鬟的月银可是你们的两倍。”
美丽温柔的主子,恩威并施,可她说的话却仿佛带着不知明的冷意,让所有人心生寒冷。
战斧将军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命战斧将军为元帅统兵,率手下八万兵马守卫边关,支援刘将军,追击外族,护我国威,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公慢走。”宣完圣旨,胡子络腮的男子粗声拱手,手上塞去了一个荷包,“公公辛苦了,拿去喝些酒吧。”
“将军客气了。”公公笑眼眉开接过,手上掂了掂分量,笑的更加灿烂。
待他出去,躲着的林姳立刻就跑出来了。她双腿分开站立,脸上抿紧唇,手握拳狠砸了下桌子,满是懊恼,“爹,你又要出征了,可恶,我要是能去就好了。”
这份豪爽,哪有一丝知书达礼的样子。
林将军把圣旨交给下人一看她如此男子汉,当即吹胡子瞪眼:“小兔崽子,腿不想要了。”
她一惊,立马腿并拢站直,双手置于腹前,清丽面容微笑低头,举手投足典雅韵味十足。
林将军大腿一扬,分开坐在椅子上,一拍大腿满意道,“对对,这才是小兔崽子。”动作粗俗又粗鲁动作。
林姳不禁嘴角抽搐,想她做个端庄优雅的大小姐,可您这称呼是不是就不太对了。光是要求她,也没想过自己,上梁不正下梁歪,她暗中不雅的撇嘴。
抬头说回正事,担忧道:“爹,您又要出征了?”
“你爹还没担忧,你倒是想的挺多。”将军夫人谢氏,林姳的亲娘,从外头端来一盘点心,身姿轻袅,进来斜睨她一眼道。
“娘~”林姳不满,撅起小嘴,晃了晃身子。
“好了,你爹无事,担心担心你的礼仪吧,那匕首我就没收了。”自己的女儿什么德性她不知道吗,面对她的撒娇谢氏无动于衷,平静的放下点心。
“什么!”林姳瞪眼,她刚拿来的匕首,顿时委屈,“娘~”
“行了,别担忧你的宝贝了,我不会动。你去把那首《引流》弹好,这匕首我就还给你。”谢氏坐着淡淡说道,稳稳把控她的心里。
“是。”林姳沮丧的走出去,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好像忘了什么。抬头,又摇摇头,不行,宝贝最重要。一想到这,她急冲冲的回到院子去练琴。
林将军从头到尾就一直看着,笑的傻呵呵的。女儿走了,谢氏也有工夫搭理自己的夫君。她转眼看自己的夫君,平淡的表情立刻变得愠怒,一把掐住他的耳朵,“你个死鬼,跟我回院子,我给你好好收拾行李。”
方才的云淡风轻一下磨灭,显然她对夫君出征是无可奈何也是心中有气。
“哎呦,疼疼疼,夫人,我的耳朵。”被掐着耳朵,他头都是歪着的,可脸上仍然笑着,疼并快乐。他何尝不知道妻子的担忧,只愿意多顺着她。
冯家。
接完圣旨,冯大人和他的儿子冯其林在书房商议。
“其林,太后任命你为监官,这监一字,最不简单,莫要辜负了太后。”冯大人双手背后,摸了摸他的胡子,富有深意道,“太后对冯家恩情重大。”
冯其林在他身后弯腰,“是,儿子明白太后之意,定不辜负太后厚爱。”
“不日你便要启程,在那前去你先趟姜府,探望下你姐姐还有你的两个外甥。”不知何时,他已经转过了身,老态佝偻,脸上皱纹显得灰发阴沉,“念在情分,姜家的老太婆关了这么些长时日,也是时候出来了。”
“冯家现在可是姜家最大的依靠,提醒提醒他们。”
“是,父亲,姐姐曾给我传过信,姜家实在欺人太甚。”冯其林抬头,目光同样阴沉,姐姐自幼待他极好,谁都不可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