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的冬季,除去请安姜澜就一直待在澜院。
她那日带回来的吃食,老太太甚是喜欢,加上她乖巧的日日去请安,老太太对她也看重了几分,不似往常一样大多都是忽视。
“五小姐。”路过的下人皆对姜澜行礼,她点点头,继续向前走,紫丁跟在她后面。
“小五。”姜玉莺远远的就看到了姜澜的身影。
姜澜转身,见是姜玉莺笑了,“大堂姐。”
“咳咳——”到姜澜身边走的太急,喘不过来,姜玉莺忍不住咳了咳。
“大姐?”姜澜伸手扶她,有些担忧,天气日渐回温,她都穿上薄些的春衫,可姜玉莺穿的还是跟冬日无异。
“无事。”姜玉莺摆摆手,“让你见笑了,小五,可是要去熙院。”
“是的。”
“那便一起吧。”
“好。”
两人并肩行去,一时沉默,姜玉莺身体羸弱,平常最喜沉默,这次倒是她打破了沉寂。
“五妹,可是喜吃蜜桔?”声音虚弱却柔和。
“嗯?”姜澜疑惑看她。
“上次我见你一直在宴会上剥蜜桔吃,猜你喜欢吃蜜桔。”姜玉莺捂嘴轻笑。
“啊,是的。”姜澜恍然大悟。
“正好,我那有姨娘给的蜜桔,都送予小五吧。”她脸色苍白,难得一笑也是颇有病美人的韵味,“我的身体不能多食凉食。”
“好啊,那就多谢大姐了。”
“你我自家姐妹,不必客气。”
平姨娘是姜玉莺生母,原为冯氏的丫鬟,由冯氏做主开了脸成了姨娘,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丫鬟给老爷生了个女儿,为了存活只好投入冯氏的阵营,伏低做小。
一直都被冯氏拿捏,冯氏心情好赏赐她些小玩意,比如蜜桔也是常事。
熙院中,依旧只有冯氏和几个姜家女儿,难得的是,今日姜正礼和姜正廉,姜澜的大伯父和二伯父,带着姜衔炜和姜衔璨也在。
“祖母。”姜澜先向老太太请安,随后又叫,“大伯父,二伯父,大哥,二哥。”
姜玉莺紧随其后。
“嗯,举止大方,不愧是我们姜家的孩子。”姜正礼摸摸胡须,满意的看着她们二人。
他年纪正当壮年,却学文人留起长须,穿起儒装,配上斯文有礼的举止就是个看上去的骚人墨客,却是姜家唯一一个野心极大又官至礼部侍郎的人,也是前世算计姜澜的罪魁祸首之一。
姜正廉主管姜家的商场生意,身上难免带了些商人的利己钱财气息,只是常年都阴着脸,看上去有些阴沉,对自己的两个侄女点了点头示意。
“好了,起来吧。”
“小五,你去坐下。”老太太慈祥的看着姜澜,转而又对果儿道,“去给五小姐上花茶。”
“多谢祖母。”
姜澜安然坐下,乖巧对老太太一笑,姜玉莺安静的坐到角落,老太太不喜她,她通常都是躲得远远的。
姜玉萝腿伤没好,没在熙院,不然看到老太太对姜澜的特殊关照,一定会暗中记恨,姜玉妍坐在老太太身前,温笑不语,老太太在跟果儿说话时,还一直握着她的手。
姜衔璨控制不住表情脸上讶异,这姜澜什么时候这么受老太太喜欢了,姜衔炜无动于衷,只是眼神微微动了下。
冯氏略感不安的坐着,今天早上她的眼皮就一直在跳,跳的她心慌,像是预示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对姜澜一下子得老太太青睐的事也没太注意。
老太太:“冯氏,澜院的丫鬟,可是有着落了。”
闻言,冯氏心里咯噔了一下,老太太让她给澜院换丫鬟一事,她以过年为由暂时搁置下来了。
原想老太太只是一时兴起,只要她故意不提,到时再说个府里开销大的理由便可搪塞过去,谁想到现在就被提起了,澜院中,她安插的人手可不少啊,想想要弄走这些人她就心疼。
硬着头皮,冯氏道:“娘,媳妇已经与牙行的人说过了,就等哪日天气好,带进府中让小五好好选下了。”
“也好。”老太太点头,“既然都换了,与牙行再说声,挑些好的,让玉萝,玉莺,玉妍也都挑下,我姜家百年大族,女儿家自然也是要娇养的。”
“是,娘。”
“谢祖母,谢伯母,谢娘。”她们三人起身对冯氏行礼。
这时,姜正礼上前,“娘。”
看了眼他,老太太明白他的意思,眼神巡视几个子女,气氛肃穆起来,“今日,把你们都唤来,不为何事,就为科考,春闱将至,炜儿与璨儿也要参加春闱,我姜家大族,传承百年,皆是由族人一起发扬至此,不可忘本。”
“炜儿,璨儿,你们乃我姜家仅有的男丁,虽身份不同,可你们二人必为我姜家未来的栋梁,春闱将近,定要取个好成绩归来,向外人好好展现我们姜家百年大族的威风。”
“是,祖母。”二人站起来,面色恭谨。
“我姜家的女儿也要荣辱与共,为姜家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老太太重重敲了下桌面,气氛更加庄重。
“是,祖母。”三人起来行礼,姜澜垂眼,老太太最后说的话无端让她心生异样,不太舒服。
熙院,
屋内香味太重,老太太拍了拍果儿示意,果儿退下熄灭了香炉,片刻后,她回来坐下给老太太捶腿。
“老太太,您身体好好的,为何说您身体不适,让老爷他们都回去了。”
“我要不这么说,冯氏可饶不了衔炜。”老太太闭眼靠在手上,“心胸狭窄的妇人,春闱将至,姜家可就这两个男丁啊。”
“可您...”为何要把小姐都喊来
果儿还想问,一转头就看见老太太靠在塌上睡过去了,她咽下剩下的话,放慢动作给她盖了个小毯子,出去了。
在她出去后,老太太睁开了眼看向她走的方向,乖顺忠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个称心的丫鬟,随后又闭眼休憩。
夜晚,
姜澜坐在台前拆发,紫丁跪坐着给她整理发梢,兰香不是家生子,老子娘生病告假去探病了,桑葚去唤热水。
梳理着小姐浓密乌黑的青丝,紫丁心道,小姐一定是个有福之人。
内室间,热水已经备好了,姜澜起身走过去,跨进浴桶,紫丁跟着伺候,“小姐,大夫人真的会给澜院换丫鬟吗?”
“年宴前后,我日日都去熙院请安陪着老太太,不就是给冯氏施威吗。”她抬手掬水,神情漠然,看着水从指缝间缓缓滑落,如石子般掀起涟漪。
美人入浴,袅袅烟雾环绕,似是仙境,香肩半露,肤色如玉,那桶中不知道加了什么,香汤变得乳白,衬得姜澜脸上颜色妖娆,红唇妩媚,凤眼狭长流转。
这么一副刺激的场面,秦孚还是第一次见,引得他全身有些发热,变得口干舌燥的。
本来就是倒立在屋内,血液逆流,面部有些充血,现在火气更加旺盛了他强逼着自己看屋内其他的陈设,又伸出一只手轻扇风,来分散注意力。
不料,姜澜再次说话,音线婉转悠扬引得他忍不住又看了过去。
“只是,她被姜玉萝的事忧心绊住了,不然早就阻止我在老太太跟前得宠了。”说是得宠,不如说是老太太喜欢这样乖巧听话的孙女。
抬手又掬了一捧水,这次洒在肩上,水珠滑落,听着耳边突然重了些的莫名呼吸声,姜澜眼神一下子变得冰冷瘆人。
“算了,怎样还是达到目的了,不出三日,澜院必定会换丫鬟。”水温舒适,她闭眼让身子更好的浸在其中享受下。
紫丁拿着锦帕动作小心的服侍她,半晌,姜澜嗡声道:“好了,出去吧。”
“是。”放下帕子,紫丁立即行礼出去。
“等等,那日我让你丢的黑色石头可丢了。”
紫丁刚要出去,突然被唤住,有些迷茫,小姐说的话也很奇怪,石头不是在小姐那吗,可看着姜澜看她的冷漠眼神,她立刻道:“回小姐,在柳州时按照小姐说的,奴婢便直接丢掉了。”
果然,小姐收回眼神继续沉浸在香汤中,紫丁心中一松随即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该死!
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不就是为了石头吗,结果石头没拿到,还做了个他一直不屑的梁上君子,惹得身上莫名其妙的恼火。
石头被扔的消息,真的是让秦孚对姜澜又笑又咬牙切齿的。
似是玩心大起,姜澜突然伸手拍水面,水花溅起,啪啪的水声作响,秦孚却感觉这是打在他脸上的声音。
看姜澜打完水后一直闭眼,气息逐渐平稳,睡着了,趁着这个机会,秦孚仗着他上乘的轻功,狼狈离开。
等到姜澜感觉水凉时,她才惊觉自己睡了过去。
坐在桌前,紫丁用帕巾擦拭头发,姜澜左手写信,拿起吹干墨水装封好给紫丁,她道:“明日,让刘刈把这封信交给邱运财。”
“是。”没有迟疑的接过信,紫丁把信放到身上。
“再让刘刈从明日起每夜都守在我的院中。”
诧异了下,紫丁还是道:“是。”
等睡下时,姜澜的头发已经干了,放下床钩和床纱,她看了眼屋子的上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