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走后,春日也来了。
春日里,受到朝野上下瞩目的科考开始了,慢慢逼近,姜府的氛围变得紧张凝重。
因着科考,姜澜久违的见到了姜衔炜的生母杨姨娘。
杨姨娘是姜正礼带回来的扬州瘦马,没有任何背景,却在府中硬生生的在冯氏眼皮子底下生了个儿子。
从此在姜府母凭子贵,成为了贵妾,平常,就是冯氏也不能轻易动她。
“我儿,不要忧心,放宽心,你定能考出个好成绩。”不愧是自小被买来调养专门卖于富人的女子,一颦一笑之间都是衡量好的。
此刻,她拉着自己的儿子细细叮嘱,眉眼间略带忧愁却别有韵味。
冯氏不甘示弱的也拉着自己的儿子叮嘱,看着不像是关心,反而是攀比。
“好了。”老太太拄着她的黑色檀木圆头拐杖敲了敲地。
她身后跟着身着官袍,面目严肃的姜正礼,姜正廉,姜玉妍,姜玉莺,姜澜...凡事姜家的人都来了,姜澜和姜玉妍一左一右的扶着老太太。
“此去科考,你们二人定要为我姜家荣威!”老太太再次狠狠的敲打地面,拐杖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就像是敲打在姜衔炜和姜衔璨的心间。
让他们对科考不敢怠慢,也难怪,除去一个姜正礼,姜家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出过一个比礼部侍郎还高的官职,在百年大族中,姜家隐隐落于下风。
“是。”二人神情坚毅。
姜正礼身着官袍,看来应当是特意留在家中送二人参考,看的出来姜家对这次科考的重视,他拱手郑重向老太太行礼,带着两人出府参考。
文考院
邱运财抬头看这三个大字,铿锵有力,让人油然生敬,一众学子中,他衣服发白,却无端让人心生警惕。
姜衔璨和姜衔炜兄弟二人正好与他擦身而过。
姜衔璨乃是姜家嫡长子,自小便锦衣玉食,看到邱运财这样穷酸的衣着,内心鄙夷,一个寒门子弟,竟也妄想为官。
姜衔炜倒是和邱运财无意间对视了一眼,心中感叹,修长清瘦的寒门子弟,身上却隐现文人风骨,不可小觑,一眼结束,他也很快进了院。
澜院,
“小姐,可以喝了。”兰香告假回来,给姜澜煮上果茶倒入杯中。
“嗯,出去吧。”
姜澜让她出去,坐在榻上,继续刺绣。
兰香也不奇怪,对她轻轻福身出去,她一向沉默寡言不喜说话。
恰好紫丁进来,两人对上,兰香先对紫丁微微屈膝,紫丁虽然惊讶但还是受了她的礼。
进来,紫丁走到姜澜身边,低声道:“小姐,春闱开始了。”
姜澜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科考分为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会试又称春闱,一般都是春闱过后,同年在进行殿试,分出一二三甲。
但这一年,因是太后执政,所以制度改变了下,春闱过后直接就是殿试。
这些都是太后联合朝中重臣私下商议的事,朝中鲜有人知,直到春闱后直接殿试,众人才反应过来,但这些,姜澜全都知道。
绣绷上满是红线绣成的图案,紫丁翘眼偷看,怎么都让她看不出来小姐在绣什么,又看小姐绣的那么认真,唯恐她伤了眼,忙去点燃了一盏明灯放在周围。
姜澜仔仔细细的看着红针线穿梭其间,慢慢等吧,几日后就会见分晓了。
“不是我说,就这个破提议是谁想出来的,这制度说改就改了,就没想想咱们那啥那啥。”周兴凯手偷偷指天,看起来贼兮兮的。
秦孚嫌弃的朝他丢了苹果,“就你话多。”
吕少华:“太后久居那个位子,还是留了一手,不好破,不好破。”他是文人,温文儒雅,此刻左手执棋盯着局面,如玉的脸上皱着眉摇头说话,不知道说的是棋局还是太后。
秦孚力度也不大,周兴凯一伸手就接着了,他也不计较直接咬了一口,口齿不清的说:“那怎么办,就这样了。”
“等。”吐出一字后,秦孚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上的波动。
他一上一下的接丢苹果,没有骨头般的坐在椅子中,精美的五官没什么波澜,眼尾上挑多情潋滟的双眼平淡的看着手中的动作。
吕少华在他说完话没有出声,继续下棋,周兴凯倒是撇撇嘴,表示不满。
可他不满有啥用,他又没有这两人的弯弯心思,想来想去,还是继续吃他的苹果吧。
第三日的日头才落下,考院内就勒令停笔,有考生不愤,直言时间未到,文章未完成。
下一刻,这考生就被踢出文考院,迫于威胁,只能停笔,私下的私语纷纷响起。
邱运财清瘦的身影不慌不忙的提笔,走出他的考试间,吐出一口气,还好,他按照小姐的指示提前精炼了他的文章。
粗略了看一下他周围,和他一样平静的人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是衣着精致的贵公子,应当是家中有官场长辈提点。
无奈苦笑,倘若没有小姐的提点,也许他也会是那愤愤不满的学子其中一员吧。
在考院内,学子忐忑休整至翌日午时,被带进宫。
大殿上,
空无一人,仅有殿中摆设的桌椅和御前太监刘公公,小太监引领学子进殿,御前太监赵公公一甩尘柄,声音尖细。
“众学子入座,此次殿试为两柱香,内容皆在诸位桌上,现入座,开始。”
众人一进来就看到了殿内摆上的桌椅,心中诧异,闻言立即明白这是考试,连忙入座。
小太监点香计时。
大殿中,鸦雀无声,仅有动笔衣袖挥动的声音,有些考生因为连着三天考试的疲倦未消,脸色隐隐发白,此刻脸上汗珠浮现。
邱运财心神安定,脸色也有些发白,定神后才落笔。
“停笔,时间到。”
两柱香后赵公公喊停,有太监收取纸张。
众考生尽量减少呼吸,脸上透露紧张之意。
赵公公:“今次科考制度略微更改,春闱后便是殿试,现殿试已结束,诸位学子静待放榜之日吧。”
学子顿时明了,原来是这样,难怪这次科考如此不一样,纷纷小心离去。
待他们退去,特意推迟的早朝开始,小皇帝头戴龙冕冠走出,高坐帝位,左设鲛珠帘,帘后是文昭太后。
幼帝年弱,太后代为执政。
百官两列站立,手执玉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公公尖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拥戴皇室一族的陈公执牌上前道:“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小皇帝睡眼惺忪,今日因着殿试,他比往日晚起了些,可这觉还是睡不够啊,小脸微微皱起,他偷偷打了个哈欠,声音稚嫩清脆,“准。”
“禀皇上,殿试半落,皇上虽年幼,可为朝堂引进官员是大事,此事可重可轻,国事重大,臣认为,皇上当批阅学子所作考卷,不然,此事传出,寒了一众学子的心啊。”
寒心?
帘后,文昭太后嘴角轻蔑一笑,不过是防范她这个摄政的女人,把持了朝政,尤其是拉拢即将做官的学子。
唯恐她点的人不是忠皇党派的,只忠于她。
传出去也是可笑,除了朝中的官员,还有谁会传出去,老匹夫,威胁她,眼中闪过冷光,似是想到什么,太后释然,周身平静,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皇帝闻言,身体猛然前倾,冕下的珠帘发出响声,稚嫩的声音拔高,不可置信,“什么!”
他不要做这些麻烦事!
“老陈公此言有理,皇帝也是时候可尝试批阅学子考卷了。”同时,太后沙哑的声音响起,刚好掩盖了小皇帝的话。
老陈公好不容易有些把握能成,唯恐太后不放权,一看小皇帝的动作,懊恼他的贪玩性格,正焦急着,太后竟然欣然应允了?!可也只是让皇帝批阅学子所做的答卷,并非国事,太后避重言轻,他内心气愤,但到底皇帝也算接触国事了,来日方长。
他执玉牌,虽然年事已高,华白发色,站在百官前,声音洪亮大声道:“皇帝圣明。”
怎么看都是故意的。
小皇帝满脸抗拒,摇着头要对太后说,他不愿,可太后和老陈公一言一语,这件事就在百官面前定下了,他就算再爱玩再不愿,也知道君无戏言,虽然也不是他说的,可他也不能拒绝,因为他是皇帝。
对老陈公故意挑衅的话语太后不理不睬,透过帘隙,看到她的皇儿满身抗拒,一脸的避不可及,反倒笑了。
赵国公是太后的兄长,小皇帝虽不是亲外甥,但也要喊他舅舅,可谓权势滔天,他站在殿前,位于老陈公的前方,太后不在意,他在意。
赵国公摸了摸扳指,不屑的看着陈公,“老陈公虽然年事已高,已然是个糟老头子,但也有用处啊。”讥讽挖苦。
老陈公笑咪咪的摸了摸他的胡子,也不生气,“赵国公过奖,老头子我有一口气也绝不会倒下。”
赵国公没讨到好,冷哼一声甩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