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残月一点,星星几许,没有火把更是看不清黑夜中谁是谁,这片巷子,是京都中鱼龙混杂的地方,晚上在街上巡逻的顺天府侍兵也是最多,却很少有人知道,巷子深处更复杂。
李有图披着一身黑斗篷,小心翼翼的从家中出来,乌头巷错综复杂,但在他家巷子口边就有个会点,是和人商谈做买卖的地儿,他到时有个身形佝偻似在发抖的人同样披着黑斗篷。
“可是冯家下人?”
听到声音,那佝偻身子的人立马站直不抖了,趾高气昂的声音传来,“正是,你就是什么李有图。”
他没有官职,但救林将军有功从没有人敢对他如此说话,李有图细眼眯起,语气谦恭迟疑,“正是在下,不知你是...”
“我是大人身侧的冯铜,大人的得力属下。”得意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那人露出腰间的腰牌。
上面是冯家的徽徵,那人露出的左手背上还有一道疤痕,李有图仔细察看,听闻冯铜左手手背受过伤,受冯其林信重,留在身边做些见不得人的事,知道他名字的人也甚少,“不知冯大人在信中所言意和?”
“什么意和,一个武蛮子还做什么文绉绉的样子,我家大人在信中说的仔仔细细,只要你帮我家大人在必要时帮忙掩盖几分,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买卖很划算,可那人越来越趾高气昂,李有图面色下沉,他来赴约一个下人也敢如此放肆,“你不过是个下人,替主子与我商议大事,现在却如此趾高气昂,冯府的下人都如此吗?”语气十分不善。
“这...”对方突然语气强硬,冯家下人一下就慌了,身子佝偻了些,语速急迫带着些讨好,“不是,不是,小人不过是个下人,替大人来和李大人商议此事的,大人莫要同小人一般计较,此事不难,大人不过举手之劳,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李有图细眼中满是精光,这人如此胆小欺软怕硬,不过是一丝的威胁就示弱了,也符合冯铜欺软怕硬的传闻,“你可有信证?”
冯家下人心里着急,怕事情不成承担不起后果,一听有戏急忙谄媚道:“有有,我出门前大人给了我此印章,此印章乃是冯家特有的印章,上面的徽徵中还刻有我家大人的名字,最适合不过。”说着,他急忙走上前交给他。
李有图接过放在月下,这上面确实是有冯其林的名字,徽徵和冯家也一丝不差,他收起来,“好,此事我应下了,望冯大人莫要食言。”
“不会不会,我家大人信守诺言,只要大人不出岔,我家大人定是不会出错。”讨好又殷切的声音传来。
“自是不会出错”面上承诺,李有图心中嗤笑,贪官污吏,从来都是贪得无厌胃口大,冯其林小瞧了他,他也算是没有白出来一趟,不论印章是真是假,能有大华一个官员的名字也不亏。
隔着两条街巡逻的士兵又一次路过,月色被云朵遮住,没了月光,零星的星光更照亮不了什么,火把的光亮也随着他们路过渐渐消失,当下一刻,月亮出来了,这条巷口没有一人的身影。
早晨的空气最是清新,春日里的温度也不高不低正正好。
“桑葚,你去厨房取来早膳。”紫丁从屋内出来道。
姜玉萝和姜衔粲刚被解了禁闭,冯氏百般心疼要厨房做下滋补名贵的吃食送去,可全府皆是节俭吃食中。公然的开销账本上走不过去,冯氏又是故意走公中,好让老太太知道她的嫡亲孙子孙女吃了苦心疼。
冯氏下令节俭本就是故意克扣五房,结果没克扣到不说,反倒让姜澜和老太太更亲近了,听得冯氏知晓老太太应允姜澜在熙院接连用膳,回到院中发了好大的火,这下,所有事都赶上了,干脆解了节俭的指令。
往常都是兰香去取膳食,可她上次就是被随意糊弄打发才取了不明不白的吃食,所幸桑葚性子泼辣,在澜院是收敛了些,可在澜院外性子依旧,就换了她和兰香。
若有事,也不至于拿了膳食回到院子送到主子的桌上才知道不对。
“是。”桑葚立刻去取吃食。
姜澜坐在铜镜前,兰香给她挽发,尚未及笄的女子不得戴发簪,只是女为悦己者容,戴一支不出众的不明显的已然是心知肚明的不说破。
兰香木讷但手巧,手上动作翻飞,随意挑弄几簇头发,梳个少女惯用的垂髫髻,簪上玉簪。
“小姐,好了。”说完,她退下。
姜澜看向铜镜,铜镜里的她不施粉黛也容色娇艳,面上淡然美丽也安静,满意的点点头,她走到桌前坐下。
桑葚取来了吃食一一摆上,紫丁净手伺候道:“早上多亏了果儿姐姐传信,不然小姐这会怕是急匆匆的收拾去熙院,早膳都用不上多少。”
姜澜皓腕微动,勺子翻动粥,“祖母传信来不用去,但昨日提起了姜玉萝,她刚解了禁闭,不知道脚伤如何,等会去大伯母那看看。”说完,她放下,夹起桌上的晶莹小包子欲要食用,澜院外突然传来一阵着急的喊声,只得停下动作。
“阿澜,阿澜。”
“小姐,您慢点,矜持,矜持!”
林姳一进到澜院就抛掉什么端庄淑雅,着急的要见姜澜,身侧丫鬟的声音全当听不到,“阿澜,阿澜。”
姜澜放下竹箸,“紫丁,去请林小姐来。”
“是。”紫丁屈膝,正要去门外,林姳已经找到地方进来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姜澜,小跑过来,“可算是找到你了,阿澜。”
她身侧的丫鬟尴尬的对姜澜行礼,姜澜面色平静,让紫丁她们出去,起来走到美人塌上坐下,林姳见了也跟着毫不客气的坐到另一边。
“林小姐,怎么早上来了?”
“什么怎么来了,自然是有事找你商量就来了,还有是阿姳,又叫林小姐,咱们可是好友。”林姳嗔怪,一口气说完又道,“我给你家递帖子一下就进来了,很顺利。”
姜澜:“应当是祖母吩咐的。”只有老太太才有这么大的权利。
“原来如此,不管了,反正我来姜家只为见你。”林姳一脸无所谓,又苦恼道,“阿澜,怎么办,我父亲就要出征了。”
“你不是找未婚夫婿商议了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未婚夫婿?”她一脸震惊,接着又沮丧,“他不过一介白身,知道的东西甚少,只是劝慰我放宽心,说我父亲会平安无事。”
“既然他都如此说了,你还担忧什么,来找我也帮不到忙。”
“我自然相信他,只是,我还是害怕,阿澜,你过来。”林姳警惕的左右看看,勾手让她过来,姜澜不解,附耳过去,就听见她小声道,“我担心父亲,偷看了他的兵行排阵图,又看了边关的地图,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不安。”
姜澜心中一惊,这林姳的胆性竟然如此大,回味过来又不禁蹙了蹙黛眉,她担心不无道理,前世林将军虽然胜了,却也失去了左臂。
“阿澜,我相信你,你虽然说不知道政事军法,可我总觉得你能帮我。”林姳心中忐忑,真挚的看着她。
姜澜眼神复杂,被她毫无保留信赖真挚的眼神震到,“林小姐说信我,对我又无不相告,这是为何?”
林姳不好意思的脸红,嗫嚅道:“我一直没有交好的朋友,但自姜家宴会上第一眼见你,就很喜欢你,想和你当闺中密友。”
“胡闹。”姜澜色厉内荏,“仅凭感觉你就如此信任我,你可知道,偷看军中兵行图是死罪,这个把柄落在我手中,我若是想用林家,林家可是任我拿捏,而这些都是因为你。”
“你不是不了解吗?”林姳愣了下,又呆呆道,“原先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可是我觉得你不会。”
姜澜无语,头疼的拿手揉眉心,前世,她被送往宫中做秀女,为了逃离打听了各种事,只要与朝廷、宗族有关,无论巨细她都知道也都了解。明明计划好也算好了一切,可最后,还是败了,败在亲情上,亲人尚且如此,一个才认识几天的朋友,她不信!
计划不可变,她不是将军,不会兵法也不会打仗,帮不了!
林姳忽然全身发冷,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姜澜,她仿佛全身覆上了冰霜,寒彻刺骨,幽深的瞳孔,冷漠可怕,她想起了前天的错觉,在黑暗中独自盛开的美丽的花,有些害怕。
“走吧,我不了解军事,帮不了林小姐。”
“好。”林姳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了门口,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又让她一瞬间酸了鼻子。
“听闻图之一族是游牧族,最近练出只需几人就可打一仗的本领。仗着马上功夫了得,若是在不知道他们只需几人就可打一战的情况下,轻看他们,只带几人去围攻,重则丧命,轻则也会失去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