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就已经到了年根儿了，但与往年相比较，宫里极少见到为庆除夕所准备的喜庆和热闹。到处都是阴沉沉的，透着一股隆冬的死气，四方的天儿、四角的院子，更显得压抑极了。似乎春节的到来已经被这酝酿着即将爆发的事情所埋没。

　　养心殿内，被太医们用尽毕生所学的医术，用尽全部所知的名贵药材，吊着那一口气的成英帝，眼见着就只剩下一副消瘦的骨架躺在明黄色的帐子里。即便是补品堆山码海的填进他的肚子里，也是回天乏术，只是勉强吊着一口气。

　　而在经过了深思熟虑，反反复复的思量之后，四皇子姬轩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因此亲自登门来到荣亲王府。姬泽听到禀报也倒是没有太过于惊异，只是叫人把四皇子领到书房来。

　　这倒是姬轩第一次来到荣亲王的书房中，毕竟他们两个都是身份敏感的人，书房这样涉及许多隐秘的地方，是要慎重踏足的。所以当管家直接领着往书房去的时候，姬轩还着实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和荣亲王的关系，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甚至是极少有什么接触，如果不是近期形势所迫，可能两人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况且姬轩本就不是个擅长与人交往人，更极少有什么朋友之类的，他能活着长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又哪里肖像什么知心朋友。所以没想到荣亲王对他倒是极信任的，一般只有极信任的朋友或者是幕僚才会被邀请到书房相谈。

　　姬轩心里倒是因此熨帖了许多，至少荣亲王的态度就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值得信任的自己人来看待。这份情谊姬轩很是珍惜。不管荣亲王是因为之前自己和荣亲王妃长华的交情或者是其他什么，这份信任姬轩心领了。

　　书房内，伺候的下人端上了热茶之后就直觉的退了出去，书房中只余下姬泽和姬轩两人。“四皇子亲自登门，想必是上次的事情已经是心里有了决断，不妨直言。”姬泽丝毫没有客套，直接上来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是，之前王爷对本王所提议的那件事，后来也是仔细的斟酌过了，思来想去的，还是觉得要亲自来面见王爷，告知于王爷比较好。

　　虽然之前王爷已经承诺过如果本王愿意，便帮助本王坐上那个位置。王爷的实力本王也是知晓的，清楚王爷的确是有这个实力的，但是本王恐怕是要辜负皇叔的一番好意了。”

　　说到此处的时候，姬轩话锋一转，不再疏离的称呼姬泽为‘王爷’而是变成了‘皇叔’，这一个小的称谓的变化，但足可以使姬轩变了一种态度和姿态。变成了一个晚辈在长辈面前的自白一般。放低了姿态也就表明了不想要因为此事和姬泽就此有什么隔阂而疏远了。

　　紧接着，姬轩又说道：“那个皇宫带给我的，是噩梦一般的痛苦回忆，每当想起都让我不寒而栗。所以即便皇叔说我是那个适合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但怕是那些灰暗的记忆终究是让我厌恶那个地方了。若是真心厌恶，又如何能在那个高位上做一个明君呢？我自认为没有那个气度。所以终究是要辜负皇叔的一番好意了。”

　　对于这个结果，姬泽心里也是有准备的，他也理解尊重姬轩的选择，只能说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吧。

　　“好，既如此，本王明白了。”姬泽平静的说道。

　　“能问问皇叔下一步的打算吗？若是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定要尽一份心力。”姬轩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他明白，自己放弃了这个位置，那也总得需要一个人坐上去，也总得拿一个主意出来。

　　“皇上的身体眼见着要撑不下去了，一旦驾崩，总得是要有人继位，到时候或许会从宗亲里面选一位资质优异的，也是一样的。”姬泽缓缓开口道。

　　听到这话，姬轩思量一瞬道：“其实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这个位置，其实最合适的人选，还是皇叔你。无论是能力、心智，还是气度，皇叔都是当仁不让的人选。何况皇叔原本就是先帝嫡子，理应承继大统。”

　　这倒也是姬轩的心里话，的的确确从任何角度看，姬泽都比自己或者是二皇子都更加适合这个位置，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当年父皇是如何卑劣的上位的，到头来终究还是要还回去。一切都是因果罢了。

　　闻听此言，姬泽抬眸看了看隔着桌案坐在对面的四皇子，无奈地一笑。

　　有些东西，得不到的时候，就是炙手可热人人争抢，而放在眼前的时候，伸手就能够着了，它反倒是没那么耀眼了。再说了，姬泽很清楚倘若自己一直默默无语也就罢了，倘若自己站出来说自己要当皇帝继承大统，那么定然就会有一堆的老顽固跳出来，说成英帝膝下尚有两子，有正经的皇子在，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成英帝的弟弟荣亲王来继位。

　　姬泽虽然不怕这些老顽固闹事，毕竟终究是谁的拳头硬谁说话的，只要是手里有兵权，那么就是无所畏惧了。但也懒得和这些文臣言官们打太极磨嘴皮子。

　　姬轩见姬泽只是笑一笑也不言语，而且那个笑包含了太多的含义，也就明白了姬泽定然是有些苦衷的，那么自己多说无益，也就不再言语了。

　　四皇子走后，姬泽一人在书房内枯坐了许久，没有叫任何人进去打扰，此刻的他真的是想了许多，甚至是回顾了自己的前半辈子，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经历的一幕幕的事情，快乐的、悲伤的都有，可是兜兜转转，原本以为与皇宫再无瓜葛的，可是终究还是要回来了，原来真的是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注定的位置上。

　　这可能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也是成就辉煌的机会，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该面对的也终究要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