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戏园子锣鼓一敲,好戏马上就要开演。龅牙李巡视下来,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戏台下面人不少,但是生面孔也多,一些人的打扮和神情,看上去完全不对路,哪里像个戏迷的模样?等到戏一开场,杏眉出来的时候,下面还算安静,并没有什么倒起哄、瞎热闹的人,龅牙李这才暗松口气。
等他转身就要喝口茶的功夫,就见眼前走过来一个汉子,吃得是膀大腰圆、腿壮胳膊粗。龅牙李也在江湖上混过,一眼就看出对方是个会家子。等他瞪大眼再一瞧,不得了,场子里竟然还有不少这种人物!
龅牙李纳闷地想:“要说也不至于啊,一个新人登台献艺,就算要砸场子,无非花钱雇些地痞流氓,谁还用得了这些人?”等到杏眉这一出戏唱完下了台,那些人立刻叫起好来,声音虽然嘈乱,看上去倒不像是来闹事的。
龅牙李这下更摸不着头脑,茅房也不敢去了,一路小跑到后台守着,等到余少棠一下台,立即就上前问道:“余师傅,看出来没?”余少棠早就察觉出来了,但他在台上并不敢分神,如今听了龅牙李这么一说,立即找了个僻静处朝外一看——戏台后面的雅座上,端端正正坐着两个人,男的俊朗,女的妩媚,不正是前些日子在京郊遇到的那两个帮杏眉救牛的人么?
余少棠顿时变了色,龅牙李因为他还上着彩妆并看不出来,只是笼统地觉得情况似乎不妙。他磕磕巴巴道:“余,余师傅?戏还要接着唱么?”余少棠闷闷地“嗯”了一声,说:“告诉大家伙,今晚都打起精神兜着点。”龅牙李也不敢多问,心想余师傅到底是见了什么瘟神,何以神色竟这样慌张?
接下来也算顺当,并不见有什么意外发生,龅牙李心道:敢情余师傅过虑了。
眼看着戏也唱完了,观众正要退场,龅牙李正觉得侥幸,忽听见戏园子外面一阵喧哗,有人大声道:“官兵来了!快把戏园子围起来!”观众们一听这个,顿时乱做一团,有胆小的就开始哭,有那胆大的立时就嚷起来:“好端端的听戏,官兵来做什么?”
趁着正乱的时候,就见一个人低首紧趋赶到雅座前,也不知对那男人了什么,这一对男女便跟着这人匆忙从戏台边上的角门穿了进去。三个人一进后台,原先带他们进来的那个立时就质问道:“这戏园子,也是你们能够随意乱来的地方么?”
那男人见余少棠发怒,刚要回嘴,他身边的女子则道:“余师傅,我也是实在喜欢杏眉,听说她今天头一次登台,这才带了兄弟们来捧场,并没有别的意思!”言罢她又看看丁峰,丁峰冷笑道:“我就说了,余师傅见了我们,恐怕避还来不及,哪里会领你的情?”
余少棠觉得有必要澄清,他刚说了一句“其实我也不是责怪两位,实在是我身上担子不轻”。就听见前面哗啦啦的步履声响,还夹杂着人的喝斥声说“白莲教的人呢?快搜出来。”
余少棠来不及多解释,只对丁峰、田蕊两人抱下拳,道:“幸好我这里有个秘密通道,两位和我一起过来吧!”丁峰和田蕊互视一下,齐声道:“那算我们欠余师傅一对人命!”见余少棠并不接话,他们便不再出声,跟着余少棠直朝后台深处走了过去。
官兵来这里闹了半天,虽没有什么收获,龅牙李怕他们借机生事,仍然包了不少银子送给领头的军官,好言好语把他们送走。龅牙李心道:好好的,怎么就牵扯上了白莲教呢?难道余师傅和他们有交往?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想到这里,龅牙李不由打了个寒颤,他正乱想,就见顺儿跑过来说:“李师傅,大师兄不见了!”
龅牙李不耐烦道:“肯定躲起来偷懒了,叫我逮住饶不了他!”顺儿急道:“恐怕不是,连衣服都带走了,看样子是不辞而别!”龅牙李这才缓过神来,狠狠道:“没出息的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