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刚才云安颦正回屋子睡觉时,一开门,空气中便弥漫着怪异又浓烈的味道,桌上的线香正徐徐燃烧,在这地方居然点了这东西,实是诡异至极。
季莛筠一听,连忙冲出去将趴在柜台上奄奄的小二哥提了起来。
“哎、……哎客官,这是干什么……”小二哥被人从迷糊中弄醒,又被人提着后领一路拎着到了后院,面前的女子一脚踹了过来,他无法躲避,生生的受了一脚,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涌。
“这是什么!”云安颦拿起瓷碗摔在他面前,破碎的瓷片七零八碎,还有一截未燃完的线香。
“咳咳……”小二哥没被人这样踹过,一时没能爬起来,只得蜷缩在地上道,“各位客官……这……这只是……”
腹间传来的阵痛让他缓了一阵,才又开口道:“这……是那些商户们……给咱们小店赏的些线香……小的……小的怕这屋子的霉味……熏着客官,这才将……这东西送了来,为屋子里去去味。”
原来,苍城的北边有几亩农家种植的香木树,各个地方的制香商户都会来采购一些原料,有些大方的老板途经这里吃饭时,会赠予他们一些驱味的线香,这店小二今日一见他们便知道不是寻常人家,担心后院久未居住有霉尘味,他们住着不好,所以便将压箱底的线香拿了出来,可没想到会惹恼了贵人。
此时房门打开,屋内的味道散了出来,店小二一闻这味道差点没吐出来,这味道实是最低等拙劣的材料。
“小的……客栈里很少用那些商户们给的线香,不知……不知这味道拙劣……”
“你的随从可有什么不适。”
云安颦可不是担心这香的味道好不好闻,而是里面有没有添加什么不好的东西。
屋子里的随从早就在他们才说话时出来了,几人站在院中皆是摇头,虽然这香味道劣质,但他们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的地方。
云安颦又看着瑟缩在屋子里的丫鬟也没什么大碍,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还好它只是味道不好,若是有了其他的东西,你这条命根本不够赔的!下去!”
“是,是。”那店小二得了释令,也顾不得身体上的痛楚,连爬带跑的滚了。
将几间房里的东西全部清理后,云安颦也不回那屋子睡了,只在院子中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季莛筠去柜台将事情的全部说了出来,对于刚才云安颦一怒之下将店小二踹了一脚的事情赔了不是,那店里的老板在收了一大包沉甸甸的银子后,笑眯眯地表示不计较后便又回了院子。
“殿下,”季莛筠见云安颦沉着脸坐在院子,心中轻叹,今夜的明雁殿下心情格外的差,“宽心。”
云安颦没回答他,眼睛紧闭着,心中却不是滋味,这种不知危险在何方,时刻保持警惕,脱离掌控的滋味真不好受。
云安颦不理他,季莛筠也不扰她,复又坐回火堆旁,时不时的添根柴火,静谧的夜晚只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两人一夜无言,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黎明的一抹光亮划破无边的夜色,耳边隐约有远处鸟儿扑闪着翅膀飞走的声音,云安颦才稍微挪动僵直的身体。
“啊!小姐。”
院里的平静被着一声恐惧的声音激起千层浪。
季莛筠是最先冲进霍家姑娘屋子,那丫鬟是起的最早的,早已穿戴整齐,或许是每日使然,便最先来查看霍姑娘的情况。
云安颦越过他们,慢慢走至床前,床上的女子面色早已没有昨晚的红润,取而代之的是苍白,五官皱在一起,像是生前受了十分痛苦的罪罚,嘴巴呈半张状,似是要发出无边的呐喊,她整个人还呈一种双手紧紧捂住胸口的蜷缩状。
可昨夜云安颦与季莛筠就守在外面,两人皆是习武之人,听觉甚敏,她这样子,绝不是悄无声息的死去。
“昨夜你在干嘛,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云安颦已经悄悄握住盘在腰际的软剑,目光凌厉的看着跪坐在床前目光呆滞的丫鬟,她们同处一屋,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
那丫鬟原是呆滞久了,现听得身边有人问她话,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云安颦的剑刃挨上她的脖颈,冰冷的触感才让她慢慢回过神来,她终于动了,脸色慢慢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双手颤抖的举起,掩面而泣。
“呜呜……奴婢……”
“奴婢昨夜睡得太沉……小姐……小姐,对不起……”
这几天连夜的赶路,她毕竟是弱女子,在马车上没睡的安稳,昨夜终于沾了床铺,料想到会睡的沉沉,可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事情,丫鬟似乎被这一幕刺激到了,嘴里一直喃喃自语着说着什么。
云安颦收回剑刃,懒得再去瞧她。
“哎哟,客官,这又是怎么了!!”
屋外,季莛筠命人又去将前店守夜的店小二和老板的提了来,其他的几个随从在附近搜索可疑人员。
“三番五次的,势大了不起呀,随便欺负人老实人啊,再脾气好的人也经不起你们这种折腾……啊……哈……”
屋外趾高气扬的店老板原先在院子里大声喊叫,转眼看见屋内面色冰冷的女子提着剑跨步出来,剑上的冷光惊得他猛地住嘴。
“你去寻这里驻守的官府,带兵将苍城围起来,只进不出!!”云安颦对着季莛筠说道,此时天还未全亮,云安颦从腰间掏出一截小小的竹筒,对着天空拉出竹筒后面的细绳,一朵绚丽的紫色烟花绽放在高空。
这是烽译关的聚集信号。
此言一出,那店老板脚一歪倒在地上,心中大惊,还能调动官府,完了,这是哪里的大佛哟。
昨夜店老板收了满满一袋银子后,就跟店小二打听这后院里住的人,出手如此阔绰并不是普通人,但他们并未表明身份,还听说身边带了一个昏迷的病人,他们如此大出手,应当是那病人在他们院子里出事了。
日头高照,并不炎热的太阳却照的院内的两人心头焦灼,旁边的店小二隐隐有些站不住了,不停的看向云安颦立着的地方,又反复看了很久门口守着的随从。
“大人,”店小二苦着脸跪下来,“大人允许小的回一趟家吧,家里的老母还等着小的送吃食呢。”
云安颦询问性的看了店老板一眼,店老板忙点头道:“是,是大人,他家里有一个神智不清的老母亲,每顿吃食都是他送回去的,他昨儿晚没回去,依着往日都是早上送的……”
到现在已快到午时,怕是人都在家饿得慌了,也难怪他这样焦急。
“大人,小的家里离这里不远,再说了,大人吩咐官府的人都将城门关了,苍城就这么大点地方,小的也无处可逃呀。”
或许是猜到了自己会借此逃脱,店小二专门说这话安抚。
“去吧。”
云安颦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自然会放他回去,那店小二揉揉腿,低着头走了出去,云安颦向门外的人递了个眼神,门外的随从点头,悄悄跟了上去。
“驾……”
门外不多时传来了高呼的人声,还有成群的马蹄声渐近。
一队大概十几人的人骑着铁马赶来,皆是身穿黑色劲衣,一脸严肃。
那些人在院前止住,领头的人先下马来,右手握着挂在腰间的兵刃进了院子。先是撇了眼院内木楞的男人,而后看见了立在屋檐下的云安颦,抱拳低头道。
“殿下。”
一听这称呼,院内的店老板腿止不住的发抖,似乎都要跪下去了。
“弈师父来了吗?”云安颦微微点头,问道。
“来了来了。”还没等他回话,一个布衣中年男人斜挎着一个木箱从门口进来。
原来云安颦才从京城离开时,曾用信鸽给烽译关的人送信,说明了这边的情况,他们也知道几人的行动路线,今晨守卫的士兵看见了信号,他们便推测明雁殿下应当是在路上遇到了困难,所以也带上了弈师父一路,快马加鞭而来。
几人因为没有累赘,所以脚程要比他们快得多。
云安颦领着弈师父进屋,屋内的丫鬟不知怎的也倒在床前,弈师父无心其他,推开那丫鬟就搭手床上的人。
那丫鬟被人一推,竟顺着力道就倒了过去,“哐当”地一声碰到了旁边的木桌,云安颦心中生疑,伸手去探她鼻息,却蓦地一惊。
“这女子被活活疼死,肺腑损坏,内脏溃烂。明雁,你们习武之人一点声音都逃不过耳朵,也不能她叫喊了这么久你们都不知道?”弈师父眉头紧锁,对于这种死法不免咂舌。
“昨夜我一直守在门外,确实没有声音,除非……”云安颦紧紧的盯着地上的丫鬟。
“被人早就毒了嗓子,无法发声,看她嘴吧微张,想必是生前还被人堵住了嘴……半个声音也出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