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雁殿下,队伍已经日夜兼程了五日,大家都有些疲倦了,不如今日在城里住上一夜,明日再行,”季莛筠刚才去前方探路回来,队伍中的侍卫们虽然并无言语怨言,但面上已是灰白,“前方十里便是曾州辖区苍城,离烽译关不过百里,殿下如何安排。”
他们一行人从京城启程至今已有五日,日夜兼程,从未好好歇脚,这几日遇到的几波阻拦与连夜的路程,早就让身后的一行人疲倦不堪。
“去苍城落脚,明日启程。”云安颦双腿一夹,身下的疾雪又快步前进。
队伍中的众人听说可以休息一下,脸上又激动起来,脚程都快了不少。
等众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古朴的城墙,‘苍城’便到了。
苍城只是坐落在西北地区的一个不起眼的地区,所以它的城镇范围也不是特别大,当一队人都将走至城尾时,才在这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间客栈。
此时正是日头西沉,吃饭住宿的大好时辰,这间客栈大门敞开着,里面大堂的客人却是寥寥无几,冷清的很。
季莛筠率先进去,那在柜台边愁眉苦脸的小二一看见这虽然穿着简朴却也遮不住贵气的人,再眼尖地瞧见他身后的大队人马,立刻打起了精神,堆着满脸的笑容凑上前去。
“哎哟,客官,你们这是打尖还是住店。”
这客栈跟京城里的比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小,季莛筠一进来几乎是将它的模样看了个全,不大的大堂里只摆上了四五张桌子,二楼上也只有五六间房。
“我们一队人马较多,你这店里……”
“行的,行的客官,”那店小二生怕错失了这单大生意,连忙为季莛筠带路,两人从门外转到后院,这竟还有一间院子,“你们既然是一起的,那就住这里,一起住,方便。”
“好,”季莛筠快速将几间屋子检察一番,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也就决定下来,“我们带来的马匹你们也要喂食一些。”
这屋子许是有些日子没住人,门一打开便有些搁置久了的霉灰味,不过也能理解,这地方穷乡僻壤的,除了本地人之外,很少有人会在这里停留下来。
这院子有三间屋子,季莛筠从京城一路带了四个随从分了一间房,马车上昏迷不醒的霍家姑娘与她的丫鬟分了一间,还有一间留给了云安颦。
“人生地陌的总不安全,臣留下守夜,殿下身子疲乏,今夜就歇着吧。”
面对云安颦投来的疑问的眼神,季莛筠解释道,云安颦虽是在行军作战上习惯了的,但她毕竟是女子,更是皇室的主子,还是要将自己的身体安康看的重要些。
一行人吃过客栈送来的晚饭后,云安颦又去看了一眼霍家姑娘,一路上她都有自己的丫鬟侍候,又有安糸澄送的丹药续着,整个人还算不错,虽然一直未醒,但面色红润。
云安颦叮嘱了那丫鬟几句,便踱步前往自己的屋子,一出屋子,见院子里徐徐燃起一堆火,男子寻了一把破旧的木椅坐在火旁,明黄的亮光将他的面庞照亮,他原是低头沉思的,但听见了这边屋子开门的动静,循声瞧了过来。
云安颦脚步一转,向他走去。
“殿下。”季莛筠站起身来。
云安颦在他面前止步,看了他良久,才开口道:“季公子。”
“明日一早便启程,若脚步快的话,应该能在天黑之前赶到烽译关。”为了霍姑娘的病情,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连日赶路的身体疲惫,还有预防突如其来的暗杀的高度精神紧张。
好在这一路终于挺了过来,只要将霍姑娘送到烽译关弈师父的手下,便是完成了交代的任务,他也要启程去卫州。
“大哥说你此去卫州,是要接替卫州总兵的位置。”云安颦点点头,越过季莛筠,在火堆旁的废弃木块上坐了下来。
苍城坐落在西北地区,此时已进入初冬时节,西北地区常年天气极端,白日里还只有些微凉,可到了晚上这才刚入夜色,已经渐渐有刺骨的凉意。
“是,殿下。”季莛筠拾起旁边的一根木棒投入火中,原本渐渐微弱的火苗又燃烧的大了些,“卫州是三殿下最先找到的突破口,若臣此去能不负太子殿下所望,慢慢瓦解四州之中的暗涌,收复四州的计划,指日可待。”
“这些我倒是知道一些,原本宫里打算是让卫州的钱副总兵接掌,因着他在卫州任职多年,人脉关系也算是极为熟悉,若他能忠于皇家,便是最好。”卫州的事情,云璟和倒是与他们聊过一些,“不过现在却是不能了,那边两位副总兵虎视眈眈,你……”
云安颦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季莛筠发亮的眼睛暗了一下,手中的木棒不停的拨动火苗,噼啪作响。
“烽译关离卫州不过百里,若是你有需要,宋将军也不会袖手旁观。”云安颦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宋将军的驻扎营确实要离卫州近一些。
“是……”
季莛筠应声后,两人中间又是一阵沉默,只剩火苗的跳动和时不时的噼啪声。
云安颦少时跟着宋将军,因着表现出色便被推荐到安将军麾下,彼时的麾下也有一名出色的少年,正是季莛筠,两人作为两大将军最着重培养的人,便被放在一起历练、比试。
原以为他们会成为最默契的伙伴,一起站在平陵国的前线上并肩战斗,可没想到季莛筠却突然退居府邸,离开军队。
再加上季莛筠在京城事务忙碌,云安颦在关隘带领军队甚少入京,两人之间的联系极少,几乎是没怎么见过。
此时两人同行出任务,就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日子,不过中间隔了几年的光景,终究已不是以前。
云安颦心中烦闷不已,若是此时有酒怕是都要闷着喝几口了,终于,再也受不了两人无声的沉默,突然起身向屋子走去。
季莛筠的目光追随着她,看着她进屋后,却不过片刻,那人又猛的破门而出,直奔旁边的屋子,那屋子……
“殿下,怎么了。”季莛筠丢下手中的木棒,快步奔去。
“啪”云安颦一掌劈开本就不结实的房门,里面的丫鬟正准备睡觉,听见这动静,猛的起身,却见门口的两人。
云安颦一进屋子便看见屋子中间的桌上正放着一个瓷碗,碗里装着半碗沙,一根细细的线香正慢慢燃烧着,缕缕白烟升起,一股浓烈的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是何时放的!”云安颦捂住口鼻,上去掐灭了线香。
云安颦此时已经有些生气,方才要在这里留夜时也仔细检查过了所有的物品,稹亲王的人隐在暗处,若是他们的一个疏忽就让阳州霍家的人丧命,那将是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几人一路上如履薄冰,而这一缕线香悄无声息的避开他们的视线,万一是致命毒药,他们这一路便是无用之功了!此时语气不免凌厉。
丫鬟身子一歪,也被云安颦的阵势吓到了,颤声道:“是,是客栈的小二哥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