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南玉瓒缓缓勾唇,还真是他能说出来的回答啊。
虽在意料之中,但她还是忍不住失望。
裴琇一眼便看穿了南玉瓒的心思,她还从未见过她骄傲的女儿,露出这样清苦的表情,不禁又道:“麻烦?上将军一心在沙场上,没有心上人,才会这般说罢。”
心上人?
季星珩忽然想起,九爷是有心上人的,而且是在很小的时候。
九爷曾说非她不娶,但他从未见过那个姑娘。大约两个月前,九爷还派了许多人去寻,只可惜,听说她已经死了。
如果那个姑娘还在,九爷应该早就成婚成家了吧。
殷九策仍旧是兴趣缺缺的样子,敷衍了一句:“大约是吧。”
裴琇却不打算放过他:“不知上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或许本宫可以帮你找找。”
闻声,南玉瓒的心被揪起,迅速看向自己的母后。只见母后回首与她对视了一眼,眼波深沉得看不真切。
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为何,这个问题一闪过,殷九策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玉雪可爱的女孩笑逐颜开地说,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画面。
一想到这个,他就不自觉地瞥了虞稚一眼。
虞稚感受到注视,清冷淡漠地回首,身影纤细冷峭,仿佛从来不知笑为何物。
她们,真的是一个人吗?
二人对视的刹那,被裴琇敏锐地捕捉到,意味深长地看向众贵女的方向,笑道:“上将军在看谁呢?难不成你已经有喜欢的丫头了?”
“上将军不会是在看我吧?”
“明明是在看我!”
“你也不拿镜子照照,上将军会喜欢你那副尊容吗?”
“嗤,你就是天仙了?”
三言两语间众贵女差点打起来。
她们都知道上将军有多危险,但试问谁不想被这样望而生畏的人放在心上?不就证明自己是万里挑一,连铁树都开花了吗?
南玉瓒的眼底一冷,将众贵女欣喜悸动的神情看在眼里,杀意迭起。
只有站在虞稚后面的秋儿心神微震,上将军方才分明是在看小姐,二人还对视了……他们是何关系?
裴珠月见虞稚似乎在看殷九策,立刻阴阳怪气地说:“你不会也以为上将军在看你吧,也不撒泡尿照照,这儿的丫鬟都比你有姿色,你是咱们里面最丑的。”
虞稚淡淡地掠了裴珠月一眼,没有任何情绪的收回,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谁美谁丑与她何干?又不能当饭吃。
只听殷九策低笑一声:“微臣常年扎根军营,连女子的影儿都见不到,自然是要多看看才能回答娘娘的问题。”
“原来如此。”裴琇端庄地颔首,“那上将军可想好了?”
南玉瓒收回目光落在殷九策身上,虽然知道他不会好好回答,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唔。”殷九策仔细地在虞稚浓妆艳抹的脸上扫来扫去,狭眸中逐渐积蓄嫌弃,使得她怪异地暼向他。
他又要放什么屁了?
终于在她看向他的瞬间,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丑的。”
众人:“???”
虞稚眯起黑眸,他才丑,他全家都丑!
对了,他家只有他一个人。那就把全家的丑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丑得长生不老。因为牛头马面见了他,以为是自己人,不拉他入地狱!
裴珠月僵硬的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可思议,她方才刚说于安歌是最丑的,上将军就说喜欢丑的。
上将军这是听到她的话了?
不不不,不可能,只是巧合而已,上将军只是不想让王后插手他的婚姻,才胡言乱语罢了。
裴琇的脸色微沉,殷九策分明是在戏弄她。
却听殷九策认真地解释道:“常言道丑妇家中宝,又提神又辟邪,好处比美人多。”
话音一出,不少人低低地笑出声。
虞稚:“……”
她现在换个人合作还来得及吗?
南玉瓒无奈地摇了摇头,会好好回答母后的问题,已经证明他心情不错了。如果心情不好,怕是早走了。
大约是搅和了婚宴,心情极佳,才会说这么多的话。
“上将军果然非常人。”裴琇微微勾唇,“若上将军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知本宫,本宫帮你张罗,便不麻烦了。”
闻言,殷九策漫不经心地起身,抚了抚衣袖:“多谢娘娘,微臣该退了。再不走……野猫就要咬人了。”
野猫?
南玉瓒一瞬不瞬地盯着殷九策,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却一无所获。
她向来都看不透他,这让她很是恼火。她以为她有很多时间可以去看透,可又好像……没有时间了。
她能感觉到他与曾经不一样了,只是那个暗中的敌人,她始终没找到。
殷九策离开时没有再看虞稚,可能是真的怕她咬人。
虞稚也想快点离开,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任性,她只能等所有人退席时再走。
百无聊赖时,她便在脑海中画图纸,如入无人之境。
裴琇缓缓起身,对文武百官说了两句官话,在宫人的搀扶下看向南玉瓒:“玉儿,陪母后回宫吧。”
“是。”南玉瓒若有心事地应了一声,提裙走出去。
文武百官齐齐起身恭送二人。
重华殿外。
锦衣华服的母女被宫人簇拥着,裴琇微微抬手,宫人便知趣地后退。
裴琇华丽的裙摆曳地,端庄地交叠双手,朱唇轻启:“玉儿,你可知殷九策终有一死。”
南玉瓒笃然抬眸:“他不会死。”
“对,他或许有那个本事。但是玉儿,这样的男人你能抓住吗?”裴琇轻柔地抬起女儿的下巴,注视着这张艳若桃李的脸,“一个不爱美色的男人,是最难抓住的。他想要的,比你想得更多。”
“母后,如果他想要的不多,女儿也不会喜欢他。”南玉瓒的美眸掀起浪涛,绝艳夺目,“您说过,女儿必定是辅佐这天下之主的人。”
裴琇松开女儿的下巴,略作深思,忽然沉沉地拖长声音:“玉儿,你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的天下?”
闻言,南玉瓒神情微怔,似乎从来没有想过问题。
沉默长久之后才回答:“都喜欢。”
贪婪的人,才能得到一切。
……
宴会散去后,虞稚与众贵女一同出了大殿,步伐整齐地走过长长的宫道。
王宫藏宝阁外的高台上,齐王刚刚收起虞稚与商云旌的画像,举目四望,落在那群风华正茂的女子身上。
身旁太监躬身道:“王上,如果虞千代还活着,大概也是这般年纪吧。”
“是啊,可惜了……”
齐王重重地叹了口气,“虞家天师之女,可谓得之可得天下。如若被大齐找到,横扫八国不过是时间问题。”
虞鞅如何威震天下,虞千代就可以如何颠覆天下。他祖祖辈辈都憎恨虞家的压制,却也垂涎虞家之力。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至少也没被其他八国寻得,也不算太坏。”太监笑着安慰道,“再者说,即便虞千代还活着,大晋是九州灭的,虞鞅是九州杀的,她定心怀怨恨,不一定能为王上所用。”
闻言,齐王若有所思地颔首:“你说得不错。”
太监的话同样被刚踏上楼梯的南景听到,他的步子骤顿,一抹阴翳闪过眼眸。
对啊……虞千代的一切都是九国毁的,她怎能不恨九国?
她成为于安歌或许不是巧合,而是为了复仇……
思及此,南景心神大震。
他之前被虞家机关术迷惑了心智,一心只想拉拢她,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愣神的他被宫人发现,试探着唤道:“景殿下?”
南景猛然回身,故作镇定地走了上去。他一定要弄清楚,虞千代究竟想不想复仇。
如果她想,他定要撇干净自己,不能让自己成为她眼中的敌人。
他可以利用她的仇恨,让她助自己登上王位,横扫八国,成为天下之主……这样她可以复仇,他可以得偿所愿,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到这儿时,他已经走到了齐王身后,连忙收敛起心神,乖顺谦恭地行礼。
……
另一边,虞稚与众贵女一同出了宫门,再次乘上马车回到于府。
于府此时还是满门锦绣的热闹模样,陆芙眉正喜笑颜开地张罗着王子府送来的聘礼。
路过虞稚时,笑着用得意的语气道:“安歌回来啦,你瞧姨娘这正忙着呢。都是弘殿下送来的聘礼,还请你让个位置。”
让个位置,这几个字意有所指。
虞稚淡淡地瞥了一眼,只见好几名家丁在抬红色的大箱子,正好要从她脚下的路走过。
冬儿不高兴的抿唇,陆姨娘这分明就是来炫耀的,还要小姐给她让路,真是小人得志。
小姐就不能长了她们嚣张的气焰!
但虞稚没有说什么,向旁边退了两步,让家丁们过去。
“哎哟瞧瞧,这那么大的夜明珠。”陆芙眉从侍女手上接过一个精致的盒子,拿出夜明珠端详,看似好心地说道,“安歌啊,你来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反正好东西多,碧云也用不过来,你要是有喜欢的就拿去吧。”
一个庶女的聘礼,要嫡女来占便宜,无疑是在打虞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