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人焦急等待,不一会儿便看到林若领着丫鬟家丁走来,最后的两个家丁架着一个女子,双脚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遥遥地望了一眼,陆芙眉的心便咯噔一声,垂在身侧的双手冰凉入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自从这个冒牌货入了于府,她做事就没有受她掌握过?假于安歌是有三头六臂吗?
林若将药包双手呈上:“老夫人,奴婢发现了这个。”
老夫人瞥了药包一眼,林若条理清晰地,不疾不徐地说:“正是令人沉睡之物,具体是在宝翠的屋子中找到的。顺便……还发现这个丫头晕在屋中。中伤后脑勺,正面着地,四周物什完好,是被人打晕的。”
说着两个家丁便把丫鬟拖了过来,掐着下巴抬起头来给老夫人看。
“是莲心……”
“陆姨娘身边除了宝翠,就是莲心最得宠,这……”
众家仆议论纷纷。
如此敏感的身份,又找到了药物,是否就证明是陆姨娘一手策划?
宝翠惊得跪倒在地上,呼吸急促地辩解道:“这是陷害!老夫人,这一定是陷害啊!一定是莲心嫉妒奴婢,才故意栽赃的!”
这番话只在为自己辩解,完全没有考虑陆芙眉,可见宝翠的心神已经乱了。
林若面无表情地启唇:“那她为何会被人打晕?”
“我我……”宝翠一时着急就脱口而出的东西,现在竟然圆不上了,急得大汗淋漓。
因为这些不确定的变数,这件事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地步,连陆芙眉都不知该怎么编下去,才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虞稚纤眉微蹙,鸣珂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让他打晕带走吗,怎么被人发现了?
果然脑子不太好使的靠不上吗……如今又该如何解释莲心为何晕倒?一不小心摔得吗?
此时院墙的另一边,鸣珂正气恼得团团转,地上的积雪都被他刨了好几个坑。
遭了,遭了啊!他没来得及带走那个人,凶女人不会活撕了他吧?
不知是谁低喃了几句:“我记得莲心那会儿还在这儿呢,怎么就回了陆姨娘院子,还被人打晕了……”
话语入耳,陆芙眉忽然有了主意,张口就道:“老夫人,宝翠说的对,莲心定是因妒忌妾身对宝翠太好,才被赵秀香给收买了,听到安歌提起药,就立刻跑回去栽赃!至于为何会被人打晕,或许是他们起了内讧?”
说到这儿,她在雪上跪行了两步,如受了天大的委屈,潸然泪下:“老夫人,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啊,为什么明明是妾身被奸人所害,还要妾身来解释奸人是如何实施得计谋?”
话音一落,众家仆居然觉得陆姨娘说得有道理,为何她被害了,还要她来拼命解释呢?
于芷桐都听懵了,杏眼圆睁:“她怎么说瞎话跟放屁一样轻松啊?”
赵秀香一把将女儿推开,再也咽不下窝囊气,愠怒地看向陆芙眉:“你怎么不说莲心是回去帮你收拾罪证的?你总说你不会拿你女儿的性命做赌注,可这事一旦成功,你就能把我赶出去,于府便只剩下你一个女人,这买卖不划算吗?”
“你以为谁都似你一般心狠手辣?在我的心里,云儿胜过这世间的一切!”陆芙眉拍着胸口说出感人肺腑的话语。
看着两个女人吵起来,虞稚心神一动。
人总是会陷入面前不可解的僵局,而看不到更容易解开的另一条路,因此才有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
虞稚微敛清眸,旋身面对林若,声音从容平缓:“林姑姑前去搜查时,有没有去过陆姨娘的卧房?”
林若肯定地颔首:“去过。”
宝翠忽然激动起来,高声叫道:“林姑姑只在奴婢房间发现了药包,就证明陆姨娘的屋中没有任何不妥!三小姐如此问,是知道些什么吗?”
这番话说到了陆芙眉的心坎,面上却假意斥责:“宝翠,不得对三小姐无礼。”
“老夫人,您不觉得三小姐知道的太多了吗?她若真是局外人,又怎能一针见血?每一步都仿佛蓄谋已久!”宝翠义愤填膺地道,“说不定这事就是三小姐做的,她想一举除掉两个姨娘,为她死去的娘腾位置!”
“住口。”
林若面无表情地冷斥,“以下犯上,陆姨娘教得可真好。”
“林姑姑,宝翠虽无礼,可她的话不无道理啊……虽然我也不忍相信……”陆芙眉说着说着又眼眶泛红,凄哀地擦拭眼角。
虞稚瞥了一眼一唱一和的主仆二人,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她们的嘴就跟苍蝇的翅膀似的翻个不停,惹人厌烦。
她淡淡地启唇,又问:“陆姨娘的卧房乱吗?”
此话一出,仿佛攫住了在场所有人,有人惊有人疑,齐刷刷地看向虞稚和林若。
林若闻言略作思索,忽然明白了什么,回答道:“外表看起来不乱,但柜子中的东西都被人翻过,乱七八糟的。”
说到这儿,林若用冷厉的目光看向陆芙眉:“不像是一向整洁讲究的陆姨娘的作风。”
对上这目光,陆芙眉心神大震,一口气卡在喉口提不上来。
“为什么呢?”虞稚微微俯身,漠然地盯着陆芙眉,气定神闲地自问自答,“因为莲心是去帮你隐藏证据的,因为不知道在哪儿,这才把柜子都翻得狼藉。莲心谨慎,怕你的心腹宝翠还藏有药物,便去了宝翠屋中搜寻,却不知遇到了谁,被击晕在地。”
闻声,陆芙眉急得又要辩驳,刚张嘴便被虞稚打断——
“若赵姨娘早就收买了莲心,她为何要到现在才去栽赃?”
虞稚的黑眸寸寸含冰,“谁击晕了莲心不重要,重要的是莲心翻乱了你的柜子,又带着药包去了宝翠之屋,便可证明莲心是欲掩藏证据,这整件事——就是你所为!”
接二连三的压力扑面而来,压得陆芙眉喘不上气,直愣愣地望着这个从始至终掌握全局的少女,浑身冰凉!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仅戳穿了她本该万无一失的计谋,还算到她会将计就计陷害到赵秀香头上,拿走了宝翠的珠钗又藏下药包。
不仅如此,还算到了她会让莲心回去检查,叫人打晕了莲心!若非如此,莲心早带着药包离开,就算林若看到柜子乱了又如何?根本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直叫人胆寒!
宝翠心慌意乱,还想作辩解:“不是的,柜子之所以乱是因为昨日奴婢帮姨娘找东西,因为姨娘要的急,所以才翻乱了,还没来得及整理!”
听着宝翠苍白无力地辩解,陆芙眉知道她是无论如何也洗不白自己了,当务之急是及时止损……
“我卧房乱是因为昨日之事,可你呢宝翠?”陆芙眉无比失望地看着宝翠,“为何莲心和药包会在你的屋子里?”
虞稚微微挑眉,陆芙眉是想把罪责都推到宝翠身上?
宝翠闻言先是狠狠地一愣,眸中闪过不敢置信,原本直直跪在雪中的背影,忽然跌坐在地。
“这么说来陆姨娘是不知情了?”
“不会吧,宝翠可是陆姨娘心腹丫头,说不定只是……”
家仆们小声议论,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儿,不敢再说下去。
赵秀香低低地冷笑,很想质问陆芙眉,可她忍住了,好不容易留住一条命,她绝不能铤而走险,被陆芙眉抓住半点把柄。
宝翠坐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分明有阳光,她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只觉得无比灼目,晃得她头晕昏眩。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她想把罪责推给莲心,可于府的人都知道,莲心并不得宠,没有半点势力,是绝做不出如此震动全府的大事。
她还想了与陆芙眉同归于尽,可她的父母弟妹还等着银子过日子……
数张家人的笑脸闪过脑海,宝翠再次抬头时,双目赤红,不知是决绝还是愤恨,咬牙怒吼道:“对,没错,这件事就是我做的,全是我做的!”
“赵有财所言不虚,是我从外面偷运了几只死鸡回府,趁夜挂在陆姨娘和大小姐的床上……赵姨娘这儿的血也是我洒的,三小姐捡到的珠钗正是我不慎遗留……莲心和我是一伙的,我听三小姐提议搜查,便示意莲心去拿走我房中余留的药……”宝翠垂下头详述过程,每个字出口都没有一丝迟疑,丝毫不像是临时编的,证据也全都连了起来,好似她真是幕后主使。
实际上这些事也的确是她做的,只不过授意者没有说出来罢了。
林若沉声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想让两个姨娘同归于尽……”宝翠抬起自己清秀的脸,重重地指着自己,愤然喊道,“我长得不比她们差,凭什么她们是主子我是奴婢?只要赶走了她们,我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闻言,陆芙眉看向宝翠,眸色阴毒。她敢肯定宝翠所言并不都是虚的,宝翠定是有这个心思!这个可恶的小贱人!
虞稚静静地听着,她原是想让鸣珂提前阻止莲心的,没想到迟了半步,就这样被陆芙眉推到了宝翠身上……
罢了,退而求其次也行。
只要能杀杀陆芙眉的锐气,她就能安心做接下来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