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稚一动,所有目光便都不由自主地聚集在她身上。
陆芙眉更是警铃大作,一步挡在虞稚面前,勉强扯出笑容:“安歌,这乌糟地儿不适合你来,快回闺阁去。”
谁知虞稚直接无视了她,目不斜视地绕过她向屋子内走去。
赵秀香暗暗观察着虞稚和陆芙眉,瞧见陆芙眉隐隐有心神不宁的模样,心中有了另一番猜测。
只见虞稚踏入了有些乱的屋中,站在干涸的血迹之上,雪白的身影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花儿,微微躬身,低头寻找着什么。
于显民疑惑地低语:“她在找什么呢?”
“哼。”于芷桐满不在乎地撅起嘴,“管她找什么呢,反正咱们娘是清白的。就算她想落井下石,也什么都找不出来。”
陆芙眉掠了于芷桐一眼,在心中怀疑她不是老爷的亲女儿,老爷和赵秀香都不是愚蠢之人,怎么生两个儿女一个比一个不长脑子。
从于芷桐身上收回目光,又看向虞稚,心头的不安愈来愈强烈。
于安歌即看穿了她的计划又反将一军,会不会还留有后手?她一时怒火攻心,居然没有慎重行事……
就在此时——
“哎?这是什么?”
虞稚故作讶异地抬眉,背对着众人弯下腰去,东西从袖中滑落,却作势是从地上捡起,拿于掌心端详。
“看起来像是贵重之物,这是谁落下的?”她缓缓转身,扬手展示手中华美精致的珠钗。
看到珠钗的刹那,陆芙眉与宝翠皆呼吸一窒,顿时慌了神。
宝翠连忙去摸头发,今早发生的事太多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头上是不是少了东西。
于芷桐双手叉腰,嚷嚷道:“那个钗子一看就不是我娘的,于安歌,你想陷害我娘,也弄点像样的好不好?”
“芷桐!住嘴!”赵秀香厉声呵斥,再看向虞稚时,眼中满是震惊与感激。
“那不是宝翠姐姐的钗子吗……”有个丫鬟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在场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钗子她记忆深刻,因为宝翠姐姐没少拿其来炫耀,就差长在自个儿头上了,她看得眼睛都快起茧子了。
“啊……奴婢…奴婢说这珠钗怎么不见了……原来是掉在这儿了……”宝翠的反应极快,胡乱瞎编了几句,立刻调转话锋,指着众难民叫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们偷拿的!”
陆芙眉当即接话:“是啊,老夫人,这钗子定是难民们昨夜进入妾身的院子时,瞧其贵重,便顺手牵羊了!这更能证明,此事就是赵秀香所为!”
不愧是这主仆二人,三言两语就颠倒了是非。
闻言,于芷桐气不打一出来:“娘你看啊,你还护着于安歌,她这分明就是联合陆姨娘陷害你啊!”
这些话也引起了难民们的愤怒。
“胡说八道,我们没有!”
“这位夫人你不要乱扣屎盆子,俺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偷过谁的东西!”
“我娘说人穷不能志短,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做这等事!”
赵秀香连忙去制止于芷桐乱说话,林若也安慰着难民们,将混乱的场面抚平。
老夫人沉默不语地伫立,一直淡淡地望着屋内的虞稚。
虞稚缓步而出,纤指把玩着珠钗,声音清冷淡然,却一针见血:“难道不是因为宝翠来这儿洒鸡血的时候,不慎掉落的吗?”
话音落下,于芷桐不用赵秀香制止也闭上了嘴巴,满脸不敢置信。
于安歌居然在帮娘说话?为什么?
赵有财同样愣住,没想到他居然错怪三小姐了……
“安歌,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想。”陆芙眉作出十分失望的模样,摸着自己的胸口,凄哀地说道,“难道你也以为我会拿女儿的性命来陷害赵秀香吗?女儿都没了,我还有什么可争可斗的?”
“若真是偷盗之物,又怎会被我轻易发现?”虞稚冷漠地看着陆芙眉作秀,“倒是他们,为何这么久都没发现珠钗,更是一夜未受血腥气影响,是否是有人在饭菜中下了药?”
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利刃戳穿陆芙眉的心脏,直攫住她的心神,叫她脸色骤变。
居然真被这贱蹄子猜中了,她的确让人在饭菜中下了沉睡散……只有那样,难民们才会不被血腥气阴影,更没有能力反抗狼孩的残害……
宝翠急忙站了出来:“这些都是三小姐您的揣测,您有何证据证明?陆姨娘一向视您为亲生女儿,莫要让她寒心啊!”
“别说了宝翠……定是我做得不对……”陆芙眉拿出手绢假装拭泪,同时也暗暗调整表情,以免被看出端倪。
虞稚冷冽地敛眉,看向林若道:“还请林姑姑前去搜查。”
林若闻言看了看老夫人,在老夫人授意后,这才带人离去。
看到这儿,陆芙眉惊忧地皱起眉头。这个冒牌货既趁夜潜入院中,保不准会塞包什么药在某处,被搜出来可就百口莫辩了……
于是,陆芙眉暗暗给角落里的丫鬟使眼色,丫鬟瞬间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陆芙眉幽哀地望着老夫人:“老夫人,若查不出任何证据,是否就能断定是赵秀香所为?如此阴险小人,妾身是不是该赶她出府?”
“还有安歌……”陆芙眉惋惜地转头,双眸深处阴冷刺骨,“自方婉离去,安歌就脾性大变,常做出逾矩之事,不如交给妾身教养……”
虞稚凉凉地眯了眯黑眸,一个小妾居然想教养嫡出千金,也不知谁才是逾矩之人。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凝视陆芙眉,声音仍旧苍老而温和:“等着看结果吧。”
赵秀香按住又要发飙的于芷桐,目光落在虞稚的身上,深知虞稚这么做定是胸有成竹,她必能洗脱冤屈。
可这件事实在奇怪……陆芙眉不像是会做损人不利己之事的人,三小姐也不会无缘无故牵扯进来……
死鸡、污血……难不成……
电光火石之间,赵秀香陡然心神一震,立刻在院中搜寻鸣珂的身影,却发现鸣珂已经消失不见。
……
陆芙眉的院子中,丫鬟连滚带爬地狂奔,终于赶在林若来之前,从后院小路跑进楼阁中。
凛冬之日,丫鬟吸进去大量的冷空气,喉咙火辣辣的痛,脸蛋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但姨娘的命令驱使着她,拼命向陆芙眉的卧房跑去,手忙脚乱地狂翻,双手都紧张地发抖。
若是凭日里,这种事都是宝翠姐姐做,今个儿终于轮到了她,她一定要揽下这份功劳!
梳妆台前,金银首饰被丫鬟翻得哗啦作响,一个个抽屉接连打开又合上。
突然,她的手一顿,目光凝聚在一个纸包上,微微捏了捏便知晓是何物了,当即如获至宝,小心地塞进衣襟,继续去翻找其他地方。
万一放药包的人留了两手呢?这可都是姨娘凭日里教导过的……
能藏东西的地方不多,丫鬟翻得差不多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她还来不及去看是谁便火急火燎冲下楼梯,直奔宝翠的房间而去。
三小姐即拿走了宝翠姐姐的珠钗,就很有可能把药包藏在宝翠姐姐的房中。
在她跑进下人房中时,林若正带人入了陆芙眉卧房,两道人刚好错开。
但即使如此,丫鬟还是不敢走正门,而是选择绕到窗户处,从窗户翻进屋中。
一番折腾下来,她的体力明显不支,翻起窗户十分费劲,腿挂在窗棱上半天都挪动不了,急得冷汗直冒。
就在此时。
一道黑影飞蹿而过,从房檐上滚落而下,凭借着惊人的嗅觉,迅猛地锁定了丫鬟所在的位置!
鸣珂四肢轻盈着地,抬头望向撅着屁股对着他的丫鬟,不解地歪了歪头,并缓缓逼近。
丫鬟的屁股还在费劲地挪动,看得他都替她着急,干脆伸出一只脚帮她一把,蹬在了她的屁股上!
“啊——砰!”
短促的惊呼骤响,丫鬟毫无征兆地被踢下去,重重地甩在柜子上,又滚落在地!
她惊慌失措地爬起来,一抬头就看到蹲在窗口,姿态凶猛妖邪的鸣珂,一时间吓得失了声,僵直着身子动弹不得。
鸣珂却不着急,歪着头仔细寻思。
凶女人让他寻着药的味道寻找,若嗅到被人藏在身上,就把她打晕带走,把药留在地上。若明晃晃拿在手上就可以不管,这个人应该没错吧?
嘶……万一打错了怎么办?
谁能告诉他究竟是不是啊,在线等挺急的。
见鸣珂久久不动,丫鬟鼓起勇气爬起来,跌跌撞撞掉头就跑!
鸣珂眯了眯琥珀色瞳仁,凶女人还说了,不能让人见到他来过这儿,如果见到了,也立刻打晕。
于是乎——
黑影极速飞蹿跃起,犹如一阵黑风呼啸而过,转瞬间来到丫鬟的背后,一爪子拍向她的脑袋!
他本天生怪力,普通丫鬟又如何受得住,当即昏死了过去,药包也从衣襟里掉了出来。
“哒哒哒……”
屋外在这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木门很快被推开,林若踱步而入,扫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随即便看到了地上的丫鬟。
她蹙着眉走过去细看丫鬟,少顷后俯身捡起药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