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弼神色骤沉:“上将军莫要胡乱诽谤,他们中的确有裴家之人,但不是全部。我与左尉皆尽心竭力为王上效忠,绝不可能有私心!”
“咳。”
齐王清咳一声,吩咐道,“既然上将军说诸位武艺高强,那便上台一试吧。”
“草民遵旨!”
十多名贤才齐齐应道,踱步向高台走去。
裴珅的眸中掠过慌乱之色,看来不管结果如何,王上都不会顺了裴家的意了。
若没有裴玻那件事,王上怎会如此轻信殷九策?在以前可是唯恐避之不及!
齐王环视这几个皆心怀不轨的人,冷冷收目,拂袖沉声道:“赐座。”
宫人将软垫铺在地上,殷九策随意落座,未曾看过虞稚半眼,全然装作不熟的样子。
只见那十余位贤才登上阔大高台,挑衅先来者,分为两两对战。
激烈的打斗拉开帷幕,不断有人被打翻在地爬不起来,也不断有人咬牙站起,抵死对抗。
仅用了一刻多钟时间,先来者尽数落败,成绩难看。
当然了,裴弼和裴珅的脸更难看。
要说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居然是全部。但这也在意料之中,若是裴家之人真有实力,早就平步青云了,何必等到武举?
那十多个人中,肯定不是每一个都是殷九策的人。但经此一事,他们必会对殷九策心怀知遇之恩!
只见众人齐齐下拜,震声高呼:“吾等愿为王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
齐王一拍桌面,当即吩咐,“诸位皆重重有赏,只管等候册封!”
“谢王上。”众人再次跪拜。
裴珅握紧拳头,忍不住出声道:“王上,虽然他们武艺不算登峰造极,但也是可用之才,愿王上莫要错失贤才!”
闻言。
“哼。”齐王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威慑之意再明显不过,“都回去吧,孤自有决断。”
裴弼凝重地垂着眸子,心知此刻王上因裴玻的事怒火攻心,不是强辩之时。示意裴珅噤声,二人齐齐退出武英殿。
临走时,裴珅阴狠地扫了殷九策一眼,宛如见到杀父仇人,恨意滔天。
上次殷九策当街把他踩在脚下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今又被他摆了一道,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殷九策对此毫不在乎。
齐王沉思了片刻,抬了抬手:“你们都退下吧。”
“微臣告退。”
虞稚和殷九策一前一后走出武英殿,二人未有交集,选择不同的路离去。
殿内,齐王伸手揉了揉眉心,满眼的疲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沉重地叹了口气。
父亲这是给他留了个什么齐国?前有狼后有虎,叫他如何取舍?
大太监示意其他宫人退下,低声道:“王上,裴家的确过于张狂,可朝堂内不可全是上将军的人啊。”
方才那些人确然是可用之才,但他们必会念及上将军的恩情,甚至成为上将军夺权的爪牙,后患无穷啊。
“孤如何不知?”齐王拢紧眉头,“所以孤方才说自有决断,先给裴家一个威吓,再用裴家人牵制这些新人。”
大太监垂首:“王上英明。”
两三日后。
齐王册封三十余名新官的名录送到虞稚的小院。
从武艺和兵法考察中胜出的贤才并未得到多大的重用,都是从小官才是做起,唯独在箭术里出类拔萃的顾长奚,被封为三品御昭卫。
御昭司是齐王新设部门,有上千名御昭兵,职同御使大夫,有监察百官之职。直接听命于齐王,任何人无法调兵。
齐王大约是查到顾长奚的背景是江湖游侠,便认为顾长奚不是裴家和殷九策的人,所以才委以重任。
虞稚微勾唇角,齐王不知顾长奚与他南家是有仇的。
据闻顾长奚全族曾被南家人所杀,顾长奚之所以会加入殷九策的阵列,就是想要复仇。
顾长奚会效忠于齐王就有鬼了。
虞稚将名录搁在烛火之上,薄纸瞬间被火舌吞噬,摇曳的火焰映在漆黑的双瞳。
随后她便下楼吃早饭,冬儿正在摆碗盘,忽然见到她,眉眼上掠过一抹不忍,闪躲着撇过头去。
直到虞稚在桌边坐下,冬儿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秋儿看不下去,直接说道:“小姐,景殿下和裴小姐的婚事定了,就在四月十五。”
虞稚微挑眉梢,这么快?
冬儿责怪地看了秋儿一眼,遂急忙安慰:“小姐没事的,景殿下错过了您那是他的损失,老天爷一定为您留了一个更好的良人!”
虽然她不太喜欢景殿下,但除了景殿下,小姐再没和哪个男子往来了,一定是心悦景殿下的。
如今景殿下冷不丁就要成婚了,小姐怕是接受不了。
虞稚自顾自敛眸沉思,看来裴家是怕王上容不下他们,忙着和南景结亲以留后路。
倒是齐王……裴家都这般张狂了,他居然还同意婚事,助长裴家气焰。看来在他的心中,还是更为忌惮殷九策。
毕竟如今唯一能与殷九策抗衡的,就只有裴家了。
两个丫头见小姐沉默不语,都以为她真的伤心了,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秋儿疑惑不已,她本以为小姐是不会喜欢景殿下那种阴沉之人的。
“小姐,您想开点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冬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忽然踏入主屋的人打断了:“齐国最耀眼的芳草没了,安歌妹妹自然是要伤心的,如何能想开?”
只见一大早就来看好戏的人,正是整个于府里最闲的于碧云。
于碧云施施然落座,怜悯地看着虞稚的脸:“唉,瞧瞧,安歌妹妹这满脸愁容,真是叫姐姐心疼。”
两个丫头一阵恶寒,鸣珂都差点把塞进去的鸡腿吐出来。
虞稚敛回心绪,冷淡启唇:“有事?”
“姐姐这不是怕妹妹得知噩耗想不开,特地来安慰妹妹了吗?”于碧云保持着温柔的笑容,“妹妹,景殿下可是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妹妹可千万别错失了。”
闻言,虞稚不再机会她,不紧不慢地吃起早饭来。
“安歌妹妹,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悔恨终生啊。”于碧云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王上那般宠信你,只要你求求王上,王上一定会让你做景殿下的妾的。”
两个丫头齐齐皱眉,堂堂丞相嫡女去做别人的妾?
传出去小姐还要不要做人了?岂非成为整个都城的笑话?
于碧云顿了顿,又莞尔一笑道:“妹妹可别小看了妾,以景殿下对妹妹的心意,迟早会成为正妻的。”
虞稚微微歪头:“像你一样?”
“你……”于碧云的伤疤被揭,心头一阵刺痛,脸色变了变,“安歌,姐姐这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呢?”
就在此时。
院外响起脚步声,于修远身边的小厮恭敬道:“三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
于碧云的眸中闪过诧异,从前她以为爹爹常见于安歌是因为于安歌和景殿下走得近,很有可能成为王子妃,所以爹爹才刻意讨好。
可如今景殿下婚期在即,于安歌已经没有了机会,爹爹为何还要见于安歌?
对了……是因为王上,王上宠信于安歌,所以爹爹才不得不忌惮。
于安歌不就是仗着那张脸吗?若没有了那张脸,于安歌与她又有什么不同?
脸……
这个冒牌货和真正的于安歌真长得一模一样吗?她太久没见过于安歌了,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如果说于安歌还活着,就能拆穿这个冒牌货了……就算爹爹有心包庇,王上也怕是没法容下这个冒牌货吧?
之前出去寻于安歌的人被她授意,根本没有用心找。如今再仔细找找,或许能有结果。
于碧云阴冷地勾起唇角,瞥了一眼虞稚随小厮离开的背影,随即也踱步离去。
冬儿皱起眉头:“方才大小姐的眼神好可怕,她不会又想到什么害人的法子了吧?”
秋儿抿唇不语,回身收拾桌上残羹。
书房。
于修远见虞稚走入屋中,立刻起身迎接,满脸都是慈爱的笑容:“安歌来了,快坐快坐。”
虞稚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这最近上将军不是送了许多人入朝堂吗?为父是想……举荐两位给上将军。”于修远笑了笑,“他们二人都是良才,一定会为上将军效忠的!”
起初王上举办武举,他还以为以王上忌惮上将军的程度,必不会让上将军的人入仕,就没有提议举荐。
没想到上将军简直神通广大,竟真的做到了。
如今他的地位虽高,却没有多少势力在手。根本无法摆脱上将军的控制,故此他必须安插自己的人。
闻言,虞稚当即一口拒绝:“不必了,人已经够了。”
他以为她不知道他打得什么盘算?她不可能傻到给提线木偶递刀的。
于修远还欲争取:“安歌……为父真的是为上将军着想,也是为你着想啊……他们都是……”
谁知虞稚丢下一句:“好自为之。”起身便走,根本不听丝毫辩解。
脚步声渐行渐远。
“嘭!”
于修远怒火攻心,猛地一掌拍在桌面上,惊得门外小厮面面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