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金满堂已派人查出了裴玻给众参赛者下药的证据,他聪明得没有告到刑庭司,而是将证据远扬得满城皆知。
对裴家的所作所为义愤填膺的人们,纷纷成群结队前往刑庭司,状告裴家二公子裴玻胡作非为,行事歹毒。
一人的冤屈可以掩盖,众人的民愤难以抑制,再加上殷九策的刻意煽风点火,消息很快传到齐王耳中。
齐王大怒,下令捉拿裴玻,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上将军府。
晏逾白捏着兰花指抿茶,掩唇轻笑:“此刻裴弼一定把老脸都气长了,想想就好看呢。”
“不仅是他,齐王此刻也如坐针毡。”虞稚接过殷九策递来的温茶,淡淡地道。
殷九策慵懒地收回手,深邃寒凉的眉目被水雾柔化,平添几分温润:“毕竟朝堂重臣一个个被搞垮,他总是要起疑心的。”
而这个罪魁祸首,自然是要怀疑到殷九策头上。
日后的每一步都需谨慎再谨慎,不能泄露一丝马脚,引起齐王忌惮。
虞稚一口饮尽杯中茶,含在口中鼓起腮帮子。还来不及咽下,就朝晏逾白招手,示意要看今天初试的名录。
像极了一只着急的小胖松鼠。
殷九策的目光凝在她脸上,眸色迭深。
晏逾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二人,故意作弄虞稚:“小阿稚要什么啊?是要再来一杯吗?”说着便端起自己的杯子。
自从听了焦偃如此唤她,晏逾白便学会了,时刻把小阿稚三个字挂在嘴边。
殷九策不豫地扫了一眼晏逾白的杯子,这杯子他喝过吗?
嗯……关注点好像有点不对。
虞稚眉头一蹙,急着纠正他,立刻咽下这一大口茶,一不留神就岔了气,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晏逾白登时收到了来自殷九策冰冷的注视,他幽怨地回视,努努嘴示意。
殷九策顿了一下,随后才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虞稚的背。
“谢谢。”虞稚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抬头对晏逾白道,“把名录给我。”
晏逾白偏不直接给她,而是先把名录交给殷九策,再由殷九策转交给她。
虞稚的眸中闪过异样,这两人在搞什么幺蛾子?
她接过名录搁在桌上翻开,仔细阅览每一个名字。
殷九策凉凉地扫过晏逾白,用唇语道:下次是不是要把你的嘴堵上,手脚都捆起来?
晏逾白无辜地眨眨眼:人家这都是为了你的终生大事着想啊。
他可真是个怂包,惦记了十年的人就在面前,却不主动出击。估计还在心里欺骗自己,自己没那么在意呢。
嗐,谁让他是小策策的好兄弟呢,好兄弟就不能看着他孤独终身啊!
“三个参加武艺考察的人都被刷下来了……”虞稚的声音染上冷意,裴珅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啊。
殷九策收回目光看向她:“无碍,待武举结束还有机会。”
他们自然不会让裴弼就这样得逞,等武举结束后,还有更大的好戏呢。
翌日。
有王上下令,刑庭司不敢包庇,铁证如山,只有将裴玻下狱,等候处置。
武举继续。
经过了初试,接下来便是两两对战以决胜负了。
武艺高强者几乎被裴珅剔得一干二净,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些滥竽充数者,裴家的人自然大杀四方,节节攀升。
至于虞稚这边,她上奏恳请王上再给被下药者一个机会,让他们重新参与初试,王上应允。
中了奸计错失良机之人对虞稚感激不尽,如今的骑射场地再无人对她不满了。
那些人重新初试,几乎全部通过,随后才又开始加大难度。
由五十步变为一百步,一百五十步,以及两百步。靶心愈来愈小,甚至由侍卫举着快速移动。
其中箭术精绝者不在少数,让虞稚惊喜不已,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未来新政权的中流砥柱。
整整两日,虞稚都坐在高台上记录成绩,以实力排列出十人,这十人拥有可以面见齐王的资格。
新的一天。
虞稚穿戴好官服赶到宫门前,带领这十位贤才入宫觐见王上。
觐见之地选在武英殿,守卫比平时严苛百倍,几乎每两步就有一名禁卫军,可见齐王有多么怕其中混入了刺客。
“微臣参见王上。”
“草民参见王上!”
虞稚与这十人齐齐下拜。
“平身,都平身。”齐王笑着抬了抬手,“你们都是我大齐的好儿郎,无需如此多礼。”
随后这十人来到武英殿内的草地上,一字排开,弯弓搭箭,在极远的距离齐刷刷射出,无一不是命中红心。
“哈哈哈哈——好!”
齐王抚掌大笑,立刻吩咐人重赏这十人,随便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让他们回去等待册封官职。
虞稚正要离去便被齐王叫住:“于少师留步,同孤看看后面的人吧,赐座。”
“是。”虞稚微微挑眉,宫人取来软垫请她坐下。
随后便是御史大夫钟衍监察考兵法胜出的十人,整齐划一踱步而入,行礼道:“草民叩见王上!”
齐王又是那一套说词:“平身,都平身。你们都是我大齐未来之栋梁,无需如此多礼,都赐座。”
“谢王上。”
众人纷纷落座,与齐王畅谈起诗书古卷,兵法历史。
其间齐王还想让虞稚说两句,都让虞稚以不懂兵法推脱了,至始至终眼观鼻鼻观心,置身事外。
身为虞天师之女不懂兵法,齐王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但她不说,也可以证明她没有野心,这也是一件好事。
一名贤才正高谈阔论,滔滔不绝。
太监迈着小碎步挪到齐王身旁,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齐王的目光微凝,似乎有什么重大的烦心事即将到来,顿时没有心思听贤才继续讲了。
那位贤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儿,见齐王神色有异,立刻缩短了自己的发言,草草结束。
“好,好。诸位皆足智多谋,颖悟绝伦,孤甚是欣慰,重重有赏。”齐王几句客套话打发了这十人,留下钟衍。
待十人离去,门口的太监这才高声道:“宣太尉、左尉觐见!”
话音落,二人率领十位胜出贤才进入大殿,整齐跪拜。又是同样的套路,最后全部起身站定。
齐王道:“武艺是不容易看出高低的,不如诸位与左尉过几招,让孤开开眼界?”
“草民遵旨!”
这十位中,估计有八位都是裴家人,齐王对此心知肚明,他又怎会纵容这样的事发生?
裴珅为了让这十位的武艺显得很高强,便故意退让,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
齐王在武功上造诣不高,应是看不出端倪来的。
可裴弼暗暗观察齐王的神色,却发现其十分不豫,双眸中更是噙着阴冷之色。
想必是有人吹了耳旁风,将武举上的事告诉王上了。可那又如何?王上此刻还不会与裴家撕破脸,他还需要用裴家制衡殷九策呢。
王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家在朝中巩固势力!
刚思及此。
太监再次走到齐王身旁,耳语了两句,齐王了然颔首,似等待已久。
不等裴弼细思,外面便响起了高呼声:“宣上将军觐见!”
殷九策来了?
裴弼的眸中明暗交错,锐利地看向来人,盯着殷九策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踏入殿内。
还在台上与贤才们切磋的裴珅顿住,神情同样变得凝重,殷九策来此做什么?
他在武举时毫无作为,就是等此时出其不意么?
只见跟随殷九策而来的,是十多位参与过武举,被暗箱操作踢出的人。这些人见到裴弼裴珅,无一不是愤慨于心。
裴弼率先发问:“上将军这是作何?”
殷九策并不回答,而是先向齐王行了一礼,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道:“臣身后这些人对左尉的考察存疑,在宫外徘徊不去。王上不忍辜负赤子之心,便让臣带他们进来,一看究竟。”
此话一出,裴弼裴珅心神大震。
王上这哪里是不忍辜负,这分明就是有意压制裴家。因裴家近日来太过扎眼,王上连殷九策的话都听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王上怎么会让殷九策带这些人入宫门?王上怕殷九策刺杀他怕得要死!
原来殷九策打得是这个主意!
裴珅大步走下高台,扬声喝道:“上将军的意思是下官位居左尉,却连武艺深浅都不得知吗?”
这话若是落在其他人身上,一定会解释得入情入理。
但这人偏偏是殷九策。
“不是。”
殷九策微微摇头,直言不讳,“我是觉得你一无是处,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没错,他能把话说得更难听。
虞稚的嘴角抽搐,暗暗称奇,这厮是怎么活到这么大,没被人打死的?
“你!殷……”
“咳咳。”
殷九策三个字差点就从裴珅口中蹦出来,及时被裴弼阻止,躬身沉声道:“王上,武艺选拔从不在胜负,如何判定各不相同,左尉也是尽心竭力。”
“不在胜负在哪儿?智谋?骑射?还是威严?”殷九策自问自答,“噢,他们大部分与裴家关系匪浅,这么看,是挺有威严的,可以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