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琇喝茶的动作微顿,深深地凝视着自己的女儿。
那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南玉瓒看穿。
南玉瓒怎会不了解母后,以母后的聪慧瞬间便能看穿她的意图。所以她不慌不忙地直视着裴琇,向裴琇传达她的坚定。
空气寂静了片刻。
裴琇终于悠悠地开了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当然。”南玉瓒美艳的眸中盛满倨傲,自信自己没有做错,更好有能力掌握这一切。
心知女儿在胡作非为,但裴琇还是纵容了南玉瓒,随她一道去了驻军之地。
整个齐国有数十个行宫,每个行宫都有驻军,一般几千到一万不等,以备不时之需,保护君王的安全。
太羽行宫便有八千驻军,皆严格训练,骁勇善战。
二人刚至,就见裴弼已先到,正在整军待发,整个大坝上呼声震震。
裴弼身披铠甲飞身上马,率领骑兵打头,其余士兵井然有序跟随。才走出几十米选,就迎头遇上了南玉瓒和裴琇。
一个是亲女儿,一个是亲孙女。但裴弼一看到这二人,只有头疼二字。
南玉瓒微眯美眸,开口质问:“父王尚未下令,太尉大人这是想调兵去哪儿?”
裴弼不得已只能下马,俯身行礼:“微臣参见王后娘娘,大公主。”
礼毕,站直身子沉声道:“方才探子来报,太羽峰上有异动,恐有歹人欲对王上不利,微臣正要前去援救。”
“太羽峰有异动?南玉瓒冷哼一声,“太尉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仅仅是一个不知真假的探子消息,就无令调兵。若文武百官争相效仿,我大齐还有规矩吗?”
果然,这母女二人就是来找他的不痛快来的。
裴弼脸色沉下来:“王上安危,不容轻视。若真是微臣小题大做,待王上归来再行处置。”
“太尉大人这句话说对了,父王的安危是最重要的,自然是要去支援,但是……”南玉瓒仰着精巧的下巴,红唇勾出冷傲的弧度,“是以检阅全军的方式。”
闻言,裴弼的神色愈加阴翳了:“检阅?岂非等同于给歹人通风报信?”
就检阅全军那阵仗,还未抵达歹人便先跑了,还支援个什么?
“那又如何?我们的目的是父王的安危,而非抓住歹人。”南玉瓒的声音掷地有声,“太尉大人您要知道,若是没有歹人,不仅您要遭受处罚,我大齐这惊弓之鸟般的姿态,必让天下人耻笑!”
裴弼被南玉瓒的话气得不轻,他知道这个小妮子是为了保住殷九策,才会在此浪费口舌。
果然是女人,拎不清现实,为了心上人可以做出这般荒唐之事!
“若太尉大人执意前去……”
南玉瓒横扫八千士兵,气势凌人地前进一步,一字一顿地道,“就从本公主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八千士兵闻声当即跪倒一片。
一直保持沉默的裴琇微微一惊,她的女儿长大了,智谋与胆色惊人。也与她一样,固执得可怕。
裴弼头疼地盯着南玉瓒,知道拗不过她,时间也不能再耽搁了,只好同意了她的条件。
开始领兵,以检阅的方式前往太羽峰顶!
八千士兵行走在山道上,高喊精忠报国的口号,铁靴踏出震震巨响。
南弘居高临下地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领头的裴弼,又惊又怒:“这个老匹夫怎么也来了?这个时候阅什么兵?”
身旁侍卫问道:“上将军听到这声音,肯定不会动手了。殿下,我们撤吗?”
“不撤。”
南弘转身继续向上走,他精心准备了两日,不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殷九策不打算动手,他也要抓住殷九策伏兵的证据,以泄他心头之恨!
各方人马已集结,危险一触即发。
唯独齐王还在太羽峰顶的亭台上观赏风景,在高处俯瞰大地,那一览众山小的观感极其美妙。
齐王心情澎湃地张开双臂,幻想着坐拥天下山海的场面。
忽然,阅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齐王眉头微皱睁开眼睛,四下张望,却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山林。
不禁自言自语道:“何人在阅兵?”
话音未落——
“自然是借阅兵之名来拯救王上了。”
慵懒寒凉的声音忽起,惊出了齐王一身冷汗,猛然回头,果然看到殷九策漫不经心地踱步而来。
殷九策身着玄色铠甲,墨发高束,峰顶的雪沫掠过他狭眸,恰如诡谲云覆,暗藏千万杀机。
他身后还跟随着上百名铁骑,宛若地狱阴兵般泛起煞气。
齐王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惊恐从心底蹿上头顶:“殷九策……你想做什么?”
“保护王上啊。”殷九策云淡风轻地勾唇,语气极度闲适,“难不成以微臣的忠心耿耿,还会,杀了王上不成?”
一只狼爪牙森森地告诉你他是来保护你的,你信吗?
齐王也不信,当即大喊:“护驾!护驾!”
众护卫立刻冲上去护住齐王,齐王急得要从亭台侧面楼梯逃走。
殷九策一边向前走去,一边慢条斯理地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拢,千万霜雪化为狂风向齐王席卷而去!
“呼哗——!”
齐王的脚下霎时凝起冰层,双脚深深地嵌在地面上,任凭他拼命挣扎也撼动不了半分!
护卫见状急忙去砸冰层。
“王上别急着走,给微臣一个表现的机会啊。”殷九策嘴上仍说着谦辞,手上却杀机毕露,身影瞬移前进,鲜血飞溅中护卫一个个倒下!
数百铁骑齐齐涌上,毫不费力地收割人命。
当最后一个人在齐王面前倒下时,齐王的脚还嵌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殷九策步步逼近,急得冷汗直冒:“殷九策……你杀了孤有什么好处?你的百万军队还是在嵘关之外进不来,孤的儿子们羽翼渐丰,你不过是在给别人做嫁衣!”
谁知殷九策深以为然地颔首:“王上英明,微臣正是要保护您不被您的儿子弑父夺位。”
齐王眉头深皱,惊疑不定:“你说什么?”
“微臣的一人之言,王上定不会相信,微臣只好给您看事实了。”
殷九策一口一个微臣,却完全没有半点谦卑之态,甚至他更像是君王一些。微微抬手,便有人拿着绳子上来捆绑齐王。
“等下。”殷九策忽然叫停,手向齐王的脖子伸过去。
这个动作差点没把齐王给吓得心脏骤停,还未说话就见殷九策把自己的外袍给剥走了,紧接着又顺手摘走王冠。
齐王顿时披头散发,受此屈辱忍无可忍,用不知从哪儿来的底气怒喝:“殷九策!你究竟要做什么?!”
“王上您要少生点气,当心身子。”
殷九策不仅没被威慑到,还煞有介事地安慰起来了,“您要是气死了,微臣就真成凶手,有冤无处说去了,您说是吧?”
齐王:“……”
我信你个鬼。
知道自己在殷九策身上讨不了好,齐王便只能安静下来,被人五花大绑抗走。
一名铁骑拎了一具尸体过来:“将军,此人与王上形体相仿。”
“嗯,给他扮上。”
殷九策带领众铁骑,扛着齐王进了太羽峰顶的楼阁中,便有人开始把尸体姿容成齐王的模样,并穿上齐王的衣服。
齐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头的疑虑越来越深。
山峰的另一边,南弘匆匆赶至,在看到满地的血迹时心神大震:“殷九策居然真的敢!”
“快,随本殿救驾!”
南弘率领人马冲向楼阁。
殷九策走到齐王面前帮他解开绳子,然后抬了抬手:“王上请随微臣来。”
齐王将信将疑地跟过去,自楼台俯瞰而下,正好看到南弘领兵而至,脸色骤沉:“你的意思是南弘要篡位?”
虽然近期南弘的确行事诡异,但齐王还是更倾向于相信都是殷九策在捣鬼。只是受制于人,不好说真话罢了。
“是与不是,王上马上就知晓了。”殷九策拍了拍齐王的肩膀,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南弘刚赶至楼阁之下,就看到殷九策站在二楼上冷睨众人。
面对围兵毫不慌张,语气嚣张地道:“弘殿下你来晚了,齐国已经没有王上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南弘当即大惊失色。
只见一具尸体被抛了下去,身着王袍头戴王冠,身形与样貌都与齐王惊人一致。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令人来不及思考。
“父王!”
南弘猛地冲到尸体面前,歇斯底里地哭喊。
那感人肺腑的情状打动了齐王,越发坚定这是殷九策在搞鬼,他的儿子不可能做出弑父夺权之事!
殷九策居高临下睥睨,凉薄启唇:“杀。”
一声令下,箭雨入注,用极佳的地理位置以少胜多,南弘带来的人倒下了一片又一片。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殿下快走!王上驾崩,齐国就靠您了!”
南弘登时醍醐灌顶,裴弼很快就会上来了,和殷九策掐架之际,正是他渔翁得利之时啊!
有他藏在府中的兵马,很快就能闯入王宫稳定局势……王位就是他的了!
思及此,南弘飞快丢下假齐王,在众人的掩护下逃离。
齐王深沉地凝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