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齐王出宫祭祀的日子。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将从王宫行离都城,前往二十里之外的太羽山行宫祭祀。
虞稚则早早地出了府,乘上马车径直前往裴府。
马车行至半路便停了下来,原来是前方主街上来了齐王的王辇。
她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裴弼率领上百骑兵打头,齐国旗帜猎猎,后跟太监宫女,之后才是华丽庄重的王辇。
王辇之后又是无数宫人簇拥,紧接着便是好几百普通禁卫军,手执长枪步伐整齐,场面极其弘大。
这一队通过,又是下一队的王室宗亲,最后才是文武百官,足足走了两刻钟。
街道两旁跪满了平民百姓。
齐国都城中这样的盛况,虞稚上一次见到还是殷九策凯旋那日。
冬儿好奇地问:“为什么每年春天王上都要去那么远的太羽山祭祀啊?”
“据闻千百年前齐国的土地上鬼怪肆虐,生灵涂炭横尸遍野,是上仙太羽降临人间拯救了黎民百姓。”秋儿娓娓道来,“从此以后,这片土地上的王都要拜祭太羽,以祈求天下昌平,百姓合乐。”
去年拜祭太羽的,还是幽州侯,如今便要叫齐王了。
冬儿激动地道:“哇……神仙啊,那王上去拜祭了他,他一定会保佑咱们的!”
虞稚的眸子泛起冷淡,这天下从来都没有什么神仙,不过是上位者为了压制百姓编纂出的谎言罢了。
待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去,虞稚的马车才又开始行驶,片刻后便抵达了裴府。
接待她的侍女表面恭敬:“奴婢见过于三小姐。”
其实裴珠月早就嘱咐了,千万别对虞稚好,不然她就让所有婢女不好。
侍女将虞稚带去了内院花园中,如前两日一样,又让虞稚等,上的茶还是晾了好几日的,喝了必会拉肚子。
虞稚一点也不介意,只是整个上午不喝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对面的楼上,裴珠月趴在窗户上瞥着虞稚,问侍女:“爷爷和爹爹都走了吧?”
侍女点头:“回小姐的话,走了有一会儿了。”
“那便好。”裴珠月露出俏皮的笑,“看本小姐今天怎么整这个臭女人!”
话音落下,她在侍女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花园中的虞稚正把玩着短箭,忽见一名侍女向自己走来:“于三小姐,我家小姐说每日都在此处练剑太无聊了,想换个地方,请于三小姐随奴婢来。”
“嗯。”虞稚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随侍女走去。
几人穿过林荫小道,虞稚一边走着一边观察四周,她知道裴珠月定没安好心,必须打起精神来才行。
忽然,她看到前方不远处有来的了一个小厮。
裴府里有小厮很正常,不太正常的是,这小厮手中提着一个大布袋子,似乎很轻的样子,却又胀鼓鼓的。
隐隐约约还有什么东西在动,顶得布袋子一坑一凸。
那小厮正用鬼祟的目光观察虞稚。
虞稚的黑眸微凝,虽然她猜不到布袋里面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能让小厮走到自己面前来。
她暗暗调动小厮身上的铁,幻化为锐利的刀锋,猛地划破布袋——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掉了出来,原来是一个马蜂窝,马蜂获得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拆他们家的人报仇!
在小厮还未反应过来时,身后猛地传来了可怕的声音:“嗡——!”
马蜂一窝蜂把小厮包围,吓得小厮大叫一声慌不择路地乱跑!
“啊啊啊!小姐救命啊!”
周围的仆从纷纷惊讶地望过去。
给虞稚带路的侍女愣了愣,那人是怎么办事的?马蜂窝怎么掉出来了?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看小姐怎么罚他。
冬儿秋儿面面相觑,这条路上压根没有马蜂窝,那名小厮为何要把马蜂窝带到这儿来,她们已经能够猜出原因了。
她们小姐真是够倒霉的,简直是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走哪儿被害到哪儿……
不远处的裴珠月气得跺了跺脚:“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废物!废物!”
小插曲过去,虞稚被侍女带着向前走去。
一条曲径走到头,是一汪碧绿凝冰的湖泊,湖泊旁的亭台宽敞阔大,已有人摆好了靶子,看来此处便是目的地。
侍女将一个精美的软垫放在矮桌旁,笑着道:“这是小姐为了感谢您,特地花重金制作的,柔软舒适,正好解您的疲劳。”
闻言,虞稚淡淡地扫了软垫一眼,仅一眼,她差点笑出声。
这软垫里藏了针。
这种把戏三岁小孩都不玩了,裴珠月还耍得这么开心,真是蠢得可笑。
见虞稚不动,侍女催促道:“于三小姐您坐啊,试一下也好啊,可不能伤了我家小姐的一片心意啊。”
说话间,裴珠月已经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花丛后面,兴奋地等着看好戏。
虞稚微微颔首,用手轻提裙摆,身姿轻盈地跪坐上去——
裴珠月脸上的笑容咧开,还未到耳根,就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瞪了瞪眼睛。
这……这不可能……
于安歌怎么没喊痛啊?
只见虞稚稳稳地坐在软垫上,丝毫不像是被针扎了的模样,甚至还气定神闲地评价道:“不错,挺舒服的。”
侍女死盯着虞稚的腿,整个人都傻掉了,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难不成是下面的人忘记放针了?
不远处的裴珠月不停给侍女使眼色。
“呃……于三小姐。”侍女瞎编道,“这软垫好像不是我家小姐特制的那个,您能先起来,我去给您换一下吗?”
闻言,虞稚凉凉地抬眸,轻飘飘的目光却叫人头皮发麻。
侍女被震慑,声音不由得慌张起来:“您行行好帮帮奴婢吧,要是小姐知道奴婢弄错了,奴婢会受罚的……”
最后虞稚还是站了起来,起身的瞬间,被变成铁片的针变了回去,一根根重回原位。
侍女不信邪地去抓软垫,结果就是——
“嘶……啊!”
粗针刺痛手心,拿起来查看时已经冒出了血珠。
冬儿秋儿齐齐地看过去,见状不约而同怒上心头。
这软垫里应是藏了针,要是小姐真中了招,轻则疼痛难忍,重则就是双腿皆废啊!
冬儿越想越来气,张口就要说什么却被秋儿拦住,用眼神劝诫。
裴家势大,轻易开罪不得。
又一次没能整到虞稚,裴珠月气不打一处来,疯狂揪扯花丛泄气。
与此同时。
一个多时辰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抵达了太羽山行宫,齐王与裴琇在宫人的簇拥下走向大殿。
祭祀通常分两部分,一部分在今日下午,一部分在明日清晨。因此这段时间齐王会在行宫中休息,或是登山赏景。
齐王选择了登山赏景,带着一支五十人的护卫队便离开了行宫。
一名侍卫从外面急匆匆地跑入殿中,对南弘禀报道:“殿下,上将军已带人跟踪王上,太羽峰四下皆有埋伏!”
“哼,还以为他殷九策有战神之名,打起仗来有多难对付呢,埋伏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南弘眼含轻蔑地说完,拿起旁边的宝剑起身,“走,救驾去。”
这次叛乱可不是他们污蔑殷九策,而是确有其事,总不能再被殷九策摆一道吧?
侍卫询问道:“是否要告知王子妃娘娘?”
“王子妃,王子妃,你眼里只有王子妃是吧?”南弘怒踢了侍卫一脚,“她不过是一介妇孺,懂什么?以为有点小聪明就能事事插手了?一群白痴!”
他终究是有骄傲的,不希望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是是是……”侍卫连忙应声。
南弘前脚刚走,蒲素妍就出现在了大殿门口,阴冷一笑:“他当真以为瞒着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谁才是白痴?”
她太了解南弘了,除了命生得好之外,不仅固执冲动,狭隘多疑,脑子还没几两墨。
这样重要的事落在他手上,准玩完不可。
殷九策是什么人?城府极深,用兵如神,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识破?怕是设了个圈套在等南弘入坑呢。
但殷九策伏兵叛乱是事实,她倒不妨将计就计……只有南弘肯定不是其对手,她得找个做嫁衣的人。
于是,蒲素妍在身旁侍卫的耳畔低语:“把殷九策伏兵的事透露给裴弼。”
“是。”侍卫得令,立刻跑了出去。
殷九策埋伏人在山上的事,南弘能知晓,其他人自然也会知晓。
这个消息同时也传入了南玉瓒的耳中。
南玉瓒的美眸潋滟,红唇勾起:“他终于开始动手了……”
对她而言,这个消息不是意味着父王即将被杀,而是意味着殷九策有做王的野心。
知道这个她太高兴了。
但她现在还没走进他的心,他若成了,她不仅没有好处,还会失去公主的身份。
所以她这次要阻止他!
必须要在他动手前阻止,否则他叛乱失败,必因此亡命。
南玉瓒略作思索,立刻前去找裴琇,对裴琇说:“母后,听说太羽行宫的军队训练的不错,却一直藏着掖着,这怎么行?我们来一次检阅吧,也好震慑企图趁机作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