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策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目光游离在半空中,悠悠道:“今个儿天气好,缩头乌龟都出来晒太阳了。”
如此明显的含沙射影气得这群老家伙脸红脖子粗。
“殷九策!你不过是立过几项功绩的武将罢了,凭什么做大齐庙堂的主人,就算要立摄政王,也不是你!”有脾气爆的人已经震声怒喝了出来。
一人怒,人人怒。
又一个老家伙站出来斥责:“大齐祖制,君主幼小,乃遵循先王遗诏,由三公共同商定辅政之人。殷九策你仗着兵权在握以公谋私,不怕遭天谴吗?!”
面对千夫所指,殷九策负手而立,笑得漫不经心:“三公?三公中的二公已死,只留下一个御史大夫,让他一人商定,不也是私定吗?”
老世族们等的就是这句话。
“既然二公已去,那朝中唯一有此威望的便是诸位世族大家,辅政之人应由我们来定!”一人捋了捋白胡子,大言不惭地说道。
殷九策微勾薄唇,泛起讥诮之色:“噢……江山定了,各位就来坐享其成了?”
话音落下,老世族们面上挂不住,一个个羞赧不已。
方才说话的人清咳一声,说得大义凛然:“你的功绩我等自然谨记,会为你加官进爵的!”
这番不要脸的话,让守在大殿周围的将士们都愤怒了。当初有裴家当道,他们一个屁都不敢放,如今裴家倒台,他们都出来叫嚣了,真以为上将军好欺负吗?
“哦,挺好……”
殷九策似笑非笑地颔首,朝方才说话那人拢了拢手指,“上来,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他说话时的表情有些吓人,看得老世族们头皮发麻。
但来都来了不能就这样走了吧?更何况,他们不信殷九策真敢对他们做什么。
方才说话的人定了定心神,捋捋衣襟拾阶而上,端得一副刚直不阿的模样:“上将军有什么话要说,就当着所有老世族的面说,如此才能公平公正公开。”
“我也是这么想的……”殷九策又是散漫地点头,一边说着一边向殿旁的士兵走去。
忽然间。
“噌!”
殷九策冷不丁拔出士兵腰间的佩剑,锐利的刀锋划出刺目寒光,吓得老世族们惊愕失色,连连后退。
站在台阶上的老家伙瞪大眼睛,陡然拔高声音:“殷九策!你想做什么?老夫可是陇海吕氏一族长老,你若敢动老夫……”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
话未说完便被殷九策懒洋洋地打断,“跟你们好好商量商量啊,你们说的对,我是个武将粗人,向来都是用刀枪来商量……谁活着听谁的。”
最后六个字落下,殷九策狭眸骤沉,幽寒摄人,挥舞长剑抵在吕氏长老的脖颈上,肃杀之气席卷八方!
吕氏长老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整个人抖如筛糠:“你你……你没有资格杀老夫!老夫……呃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一缕猩红鲜血泼在木柱上。
殷九策出剑极快,吕氏长老僵硬地跌倒在地上,他的剑上仍旧纤尘不染,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殷九策!你这个逆臣贼子!你会遭报应的!”
老世族们惊惧得退后,被涌上来的士兵阻拦,怒不可遏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看来还有人想和我商量。”殷九策满意地笑了,把玩着长剑,十分好商量的样子,“上来,上来我们慢慢,商量。”
有吕氏长老的前车之鉴,其他人哪还敢上去啊?上去不就等于送死吗!
但不敢上去不代表不敢在人群的掩护下叫嚣,各种愤怒的辱骂声不绝于耳,几乎把殷九策说成了遗臭万年的大奸臣。
直到。
“哒……哒……”
殷九策拎着长剑走下台阶,足下踏出令人背脊发凉的声音,老世族们退到无路可退,双腿直发软。
“你已经杀了吕氏长老,还想再杀了我们吗!”
“就算你一手遮天,你也不是三头六臂,我等族人迟早会找你报仇的!”
“殷九策你会遭天谴的!”
在一片混乱中,殷九策步步逼近,方才还在叫嚣的老世族们作鸟兽散,惊慌逃窜。
然而他们哪里逃得过殷九策的魔抓?
“呃啊!”
“啊!啊!”
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干净的地砖上泼满鲜血,一个个老世族瞪着眼睛倒下,把还活着的那些人吓得跌跪在地,瑟瑟发抖。
一连杀了那么多人,殷九策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鲜血淌过剑锋:“怎么样?还有人想和我商量吗?”
“臣等莽撞,请摄政王殿下赎罪!”
剩余十余名老世族颤颤巍巍趴在血泊中,语无伦次地说着效忠之言,再也不敢口出狂言了。
殷九策接过侍卫递来的手帕,细细擦去剑上的血迹,慵懒道:“别让我听到你们私底下商量,否则,通通提来我亲自商量,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老世族们战战兢兢地应声,再站起来时已经腿软得走不动道了,还是士兵们把他们扶走的。
殷九策重新拾阶而上,把擦干净的剑交还给那名士兵,踱步踏入大殿,并未看见宫道另一侧的纤细身影。
虞稚在这儿立了半晌了,从他杀第一个老世族开始。
目睹这样血腥的场面,冬儿秋儿都双唇泛白,她却波澜不惊,漆黑的眸冷寂无波。
他做得很对,对待这些老家伙就该用铁血手段,其他任何办法都只会剪不断理还乱,反倒为自己增添麻烦。
更何况,这些连裴家都畏惧的老世族,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只会煽风点火罢了。
秋儿柔声道:“小姐,您出来许久了,风凉,回去歇息吧。”
“嗯。”虞稚淡淡地颔首,还是回到长歌宫中歇息。如今的长歌宫已经不是曾经的长歌宫了,没有人会威胁到她的生命,她可以好好休息。
齐国这一波算是收场了,她也该歇一歇了。
殷九策没有着急称王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自封个摄政王都能让这些老臣愤慨激昂,直接夺了南家江山,齐国动荡不安,会让敌国有机可乘。
再者说,殷九策还要带兵攻打其他八国,无法成为君主坐守都城,选个傀儡齐王才是上策之选。
虞稚又在榻上躺了一上午,下午憋不住想出去溜达的时候,秋儿忽然走进来:“小姐,莫侍卫有事想见您。”
“让他进来。”虞稚从榻上下来,走到椅子上坐下。
莫玄不是一个人进来的,他还带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于修齐。
于修齐在奋战中受了伤,此刻身染鲜血,披头散发,算是虞稚见过他最狼狈的时候了。
冬儿低呼出声:“大公子?”
她也没见过于修齐如此落魄,一时间竟不敢相认。
莫玄走到虞稚身旁,垂首道:“如何处置此人,主子想请您定夺。”
虞稚转眸看向于修齐,见其低头不语,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还愿意做禁卫军统领吗?”
于修齐诧异地抬头,仿佛没听清她再说些什么。
“只要你想,就继续做。”虞稚道,于修齐是一个人才,性情刚直,为何不用?
闻言,于修齐缓缓地低下头,染上灰尘鲜血的头发挡住他此刻的表情,沉默了良久后才出声:“不了……”
虞稚黑眸微凝,刚想说什么,就见于修齐跪倒在地,声音平静:“于修齐自请前往齐国边境,做一名普通的戍边将士。”
身处权利中心不适合他,他更想用血肉之躯为平定乱世添一份力。
冬儿秋儿对视一眼,老爷没了,大公子要是也走了,老夫人可怎么办啊?
“好。”
虞稚一口答应。
“多谢。”于修齐缓缓起身,转身走了两步又顿住,侧身回首,“你踏出了第一步……我们等着你结束这一切。”
我们,自然是万千黎民,这九州天下的所有人。
“好。”
又是一个斩钉截铁的好字。
于修齐如释重负,平静离去。
这两人前脚刚走,叶如初后脚就套着一身宫女衣服蹑手蹑脚挪进长歌宫,一见到虞稚就扑了上去:“呜哇!我就知道帅姐姐你没死!”
虞稚嘴角微抽,递给她一张手绢擦鼻涕。
“嗨呀这真是……真是太可怕了!果然最好的故事来自于生活啊!上将军居然独揽齐国大权,自封摄政王,比我的男主角还要牛啊!”叶如初一边擦着鼻涕,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大叫。
“过了明天的册封礼,帅姐姐就是摄政王妃了,唔哇,真是太有意思了!”叶如初滔滔不绝,自言自语,“我应该写一本书叫摄政王妃不好惹!”
虞稚、冬儿秋儿:“……”
“以后我可要天天待在这儿,肯定才思泉涌,写出天地无敌霹雳好的话本子!”
看着叶如初一副斗志激扬的模样,虞稚都不忍心给她泼冷水。
殷九策已经在利用南玉瓒时,把她给休了,她已经不算是殷九策的妻子,更不会成为摄政王妃了。
然而虞稚还是太天真了。
翌日天不亮,一群群宫人便闯入长歌宫,手捧精美绝伦的衣饰,跪请摄政王妃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