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雁园。
虞稚又一次来了这里,今日于碧云并未来此,她也清净了不少。
但她的清净没有维持多久,南景便出现了。
南景已有多日没找到与虞稚独处的机会,今个儿算是等到机会了,借着骑马的名义来了飞雁园。
假装不经意地遇到虞稚,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欣喜:“安歌?没想到你也来了。我听说你赢得了常来飞雁园的机会,便想着能不能与你偶遇,竟真得偿所愿了。”
一席话说得暧昧至极。
虞稚压下心中的膈应,随口回应了一句:“景殿下也来骑马?”
“是啊,别看我醉心诗书风雪,骑马我也是会的,不如一起逛逛飞雁园吧。”南景温文尔雅地微笑着,满身气韵在竹林间更显卓然非凡。
不远处的谢如丹一眼就看到了南景,如今弘殿下没了,景殿下可就是最可能成为储君的王子。这样好的接近机会,怎么能错过?
谢如丹立刻骑马跑上前去,对南景热络地笑道:“景殿下要逛园子吗?如丹对飞雁园了如指掌,不如让如丹为您带路吧。”
说罢,优越地瞥了虞稚一眼。
在她看来她是丞相嫡女,景殿下更应该和她一起游园,而非虞稚这个小门小户。
却不知南景对这个忽然闯入,破坏他等待已久的独处机会的人,不耐至极。面上却又不能显露,只好勉强应道:“好啊。”
看南景没有拒绝,谢如丹便越发嚣张起来,不屑地暼向虞稚:“于三小姐你的马术不佳,恐会耽搁我与景殿下,不如你先离开吧。”
不等虞稚说话,南景就先蹙眉:“怎么能让安歌走呢?我与安歌多日不见,有许多话要说。”
谢如丹的笑容微僵,景殿下的脑子没问题吧?居然这么亲昵地唤安歌二字!
于安歌是使了什么手段,竟让景殿下如此维护她?真正有资格站在景殿下身边的人,应该是她这个丞相府嫡长女才对啊。
但为了不惹恼南景,谢如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与虞稚一起骑马游园。
一路上谢如丹热情洋溢地介绍着飞雁园的景致,寻到机会就不停地询问南景的私事喜好,殷勤得十分明显。
南景都只是敷衍地应一声嗯,或干脆只是点头和摇头。
而虞稚随便说的一句简单的话,南景却不停地附和,几乎滔滔不绝。眼里只有虞稚一个人。
谢如丹完全就是多余的,被尴尬地晾在一旁吹凉风。
她正着急如何摆脱困境,忽然看到谢元昊骑马路过,立刻有了主意,高声叫道:“二哥,这边来,景殿下和于三小姐都在呢。”
闻言,南景微不可见的蹙眉,只觉得头疼至极。
一个人来破坏他们独处不说,这会儿又来了一个。虞千代始终对他不冷不热,他何时才能将她收入麾下?
谢元昊骑着马走过来,直接忽略虞稚的存在,只朝南景颔首道:“见过景殿下。”
“二哥,于三小姐也在呢,你怎么不向她问好?”谢如丹故作不悦,“谢于两家的婚事在即,你就别挑三捡四的了,和安歌多相处相处,自然就有感情了。”
她要让景殿下知道,于安歌就快要和二哥成亲了,他应该离于安歌远些,避嫌才是。
“你说什么?”
南景和谢元昊几乎异口同声,二人的语气中都带着急切和怒意。
虞稚对谢如丹的伎俩感到厌倦,自顾自地欣赏景致,完全不把这三人的话放在心上。
“安歌何时要与谢公子成亲了?”南景又惊又疑,几乎不敢置信。
堂堂天师独女,居然要下嫁给一个丞相的儿子,这不是纡尊降贵,笑掉大牙吗?
“谁说我要娶她了?!”
谢元昊没来由地恼羞成怒,陡然变得刻薄起来,“她以前不过是一个奉常的女儿,要才没才,要色没色,还整天冷着脸。谁要娶了她,谁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虞稚冷冽地抬眸,她对谢元昊屡次容忍,这人倒得寸进尺起来,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捏吗?
不等她开口,南景先怒了,冷声道:“谢公子,不论此事真相如何,你都不该用这样刻薄的言论对待一位女子!”
谢元昊和谢如丹齐齐地震住。
一直听说景殿下的性子极好,几乎从不动怒。今日居然因为于安歌而发火了,那潜藏在深处的锐利迸发,气势摄人。
“不是……”谢如丹急忙圆场,“殿下,我二哥他就是心直口快……其实没有恶意的……”
说完立刻给谢元昊使眼色,谢元昊迫于无奈只好低头:“景殿下说得是,我的确用词不当。”
可话音刚落,他又厌恶至极地扫了虞稚一眼:“但我说的话属实,请于三小姐有自知之明,不要死缠烂打,否则吃亏的是你。”
随后便拉起缰绳,迅速策马离去。
谢如丹还在说:“安歌,你快去追啊,二哥他只是心情不好,可别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虞稚黑眸如刃,轻讽低笑:“抹黑我这么有意思吗?”
“我……”南景在场谢如丹不好爆发,无奈地叹气,“安歌你太意气用事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啊。”
“安歌与谢公子没有任何关系,请谢小姐不要再自圆其说,污安歌的名声了。”南景面无表情地道,“若谢公子谢小姐都是这样的人,那我便不会再来了。”
所有好心情都被破坏了,南景直接拂袖而去,打算另寻机会接近虞稚。
“景殿下……”
谢如丹不舍地目送南景的背影消失,恶狠狠地剜了虞稚一眼,“于安歌,我真不知道你在装什么。你若不喜欢我二哥,为什么要天天往飞雁园跑?你既想攀高枝,为我二哥受点委屈怎么了?”
说着又冷笑一声:“我知道了,你是又想攀谢家的高枝,又舍不得景殿下是不是?你别天真了,以你的家世,景殿下是不会娶你的!你别错过了这个机会,日后再哭着来求我们!”
若非影卫来此容易打草惊蛇,虞稚需要每日来飞雁园观察机关道,怎么会容忍谢家兄妹这么久?
扳倒谢子石的证据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只是怕被过早暗市发现,她又没有完全的准备,无法彻底拔除暗市,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暂且再让他们得意几日。
虞稚的双眸沉如古潭,却隐隐泛起摄人的凉意,朱唇轻启:“你别哭着来求我才是。”
说罢便拉起缰绳调转马头,向亭子的方向疾驰而去。
谢如丹不屑一顾地笑出了声,于安歌这是在做什么白日梦?这简直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可笑的笑话!
之后的几日中,虞稚没有再去过飞雁园,而是派了影卫去。
果然在又搜集到一些证据后,被暗市的人发现了,当天就炸毁了机关道。
暗市发现端倪的速度比虞稚预测得还要快,屠爷必然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她现在去暗市就等于羊入虎口。
可她不能不去,暗市危害整个朝野,若要为殷九策铺路,她必须趁此机会彻底除去暗市!
更何况,她答应小荆会救出那些孩子,绝不食言。
暗市。
虞稚刚踏入暗道便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暗中人流涌动,秘密将她包围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向机关师楼走去,在半路被告知屠爷唤她去另一个地方,那人把她带入了一个她从未去过的暗道深处。
此处极为隐秘,烛火微微摇曳,光影忽明忽暗中,忽然响起了铁靴踏在木板上沉闷的声音。
一身黑衣的屠爷步步逼近,鹰狼般的眸子扫过虞稚,意味不明地道:“倾九,你说你是不是一个灾星?好像自从你来了暗市,暗市做事就没有顺利过。”
虞稚黑眸微凝:“您怀疑我是奸细?”
“堂堂神机门主自是没有理由做奸细……”屠爷坐在太师椅上,懒散地翘起二郎腿,“但是,有备无患。”
话音刚落,暗道深处人影幢幢,涌上来了数十名黑衣人,以及腰肢婀娜,轻移猫步而来的毒女。
毒女手上把玩着一只精美的小瓶子,看虞稚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虞稚顿时警铃大作,紧蹙眉心:“您要杀我?”
“不,倾九,你知道我是一个惜才的人,舍不得杀了你这样的天才。”屠爷十指微拢,冰冷地注视着她,“这药只是证明你的忠诚,若你没有背叛暗市,日后自会给你解药。”
说着毒女便向虞稚走来,溢满杀意的笑孤宛如蝮蛇。
这抹杀意令虞稚满身防备,犹疑不决。
见她如此,屠爷又加了一句:“我知道神机门在江湖的影响力,我不会给暗市惹不必要的麻烦。”
的确如此。
没有明确她就是杀手时,屠爷没有杀她的理由。更何况,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只能铤而走险。
虞稚定了定心神,缓缓接过毒女手中的瓶子。这水无色无味,顺着喉咙流下,与喝水没什么区别。
屏息静待了几秒,身子没有任何不适,她才放下心来。
想必这是暗市用以控制市中人的常用手段,她只要想办法拿到解药即可。
屠爷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哑声警告:“倾九,我本不想这么做,千万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