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比试箭术而已,虞稚没有拒绝的理由,清冷启唇:“好。”
“每日都用一样的弓箭,射一样的靶子,好生无聊。”南玉瓒悠悠地勾起红唇,“不如我们换个更有趣的方式吧?”
虞稚不置可否地挑眉,等待她说出是什么方式。
只见南玉瓒好似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一盘苹果上,兴致盎然地笑道:“不如就让一个人将苹果顶在头上,我们来射苹果玩儿?”
不等虞稚说同意与否,南玉瓒便看向了正准备悄悄离开的于碧云,笑意骄矜:“就请于大小姐代劳吧。”
于碧云的身子一僵,慌忙说道:“大公主,碧云方才骑马骑得太急了,身子不适,恐要扫了公主的兴致,公主还是……”
“方才于大小姐还生龙活虎的大喊大叫呢,怎么一见到本公主就焉了?”南玉瓒高傲地扬眉一笑,气势凌人,“于大小姐是看不起本公主么?”
大喊大叫?
难不成大公主听到她对于安歌喊的话了?
这个猜测令于碧云脸色发白,大公主向来是最横行霸道的,极有可能借机杀了她。她又只是一个庶女,于修远必不会追究。
于碧云慌不择言地道:“将苹果顶在头上射箭何其危险?公主不怕上将军知道了责怪您吗?”
此话一出,南玉瓒直接笑出了声,彻彻底底的不屑一顾:“你真是太天真了。”
殷九策会看上于碧云?那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聪明如她怎么会猜不到殷九策为何青睐于碧云?他不过是为了借于修远的手,而制造了她这么一个掩人耳目的盾牌罢了。
只是虽为盾牌,她还是不太高兴。她不高兴了,就一定要发泄出来。
不过她这么说会让于碧云起疑心,便又加了一句:“一个将军还能杀了本公主不成?”
于碧云的双目满是恐惧,还在思考如何脱身,南玉瓒便一边把玩着豆蔻玉指,一边慢悠悠地道:“本公主劝你乖乖陪本公主玩儿,不然本公主的人,可就要动粗了。”
话落,身旁侍卫虎视眈眈地盯着于碧云。
于芷桐看了看虞稚:“大公主不会真杀了她吧?”
虞稚微微摇头:“不会。”
大公主必然能猜到于碧云是殷九策棋子,她不会毁了殷九策的计划,只是发泄一下心头的不悦罢了。
最终于碧云也没能逃得过南玉瓒的胁迫,拿着苹果战战兢兢地向院中走去。
上将军怎么还不来救她啊?上次有人要与她同乘一匹马,上将军那么快就来了飞雁园,怎么今天还没动静?
难道上将军真的没能力与大公主抗衡吗?
堂堂公主竟然因为嫉妒她而要杀了她……忽然,于碧云恍然大悟。她终于知道杀手是谁派来的了,原来是那些妒忌她独得上将军恩宠的女人!
她既有母仪天下的野心,就不能败在这些女人手中。待上将军夺权成功,她再一个个慢慢算账!
于碧云顿时有了一种正宫的气势,顶着苹果站在靶子旁边,望向南玉瓒的目光流露出倨傲之色。
倨傲?她配吗?
南玉瓒展颜一笑,艳若桃李。接过仆从乘上的弓箭,瞬间便拉满,将锐利的箭头对准苹果,然后,逐渐下移——
箭头前的于碧云脸色骤变,不断安慰自己,大公主不敢杀她,绝对不敢!
但当利箭离弦之时,于碧云还是崩溃地大叫一声,惊惶跌坐在地上,苹果滚落入积雪中。
于芷桐咧了咧嘴,大公主可真是够凶狠的,就不怕真把于碧云弄死了吗?
虞稚静坐在亭子内,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
“呵,胆小如鼠,坏了本公主的兴致。”南玉瓒轻勾娇艳红唇,随意地扶了扶手,“只能再来一次了,还不快把于大小姐扶起来。”
于碧云浑身颤抖着被搀扶起身,双目噙满怨愤,却不敢表露出来,再次将苹果顶在头上。
“这次你可要稳住了,不然还不知道要再来多少次,反正本公主有的是时间。”
南玉瓒慢悠悠地说完,才又将长弓拉满,迎着凛冽寒风轻松玉指。
“唰!”
这次于碧云用尽全身力气定定地站着,她敢肯定大公主不会杀她,不过是因为嫉妒她而特意羞辱她罢了。
利箭飞射而去,精准无误地躲过苹果,射中于碧云的发髻,巨大的冲力将她向后拉去,整个人跌入了雪堆中!
院中响起了南玉瓒愉悦的轻笑。
于碧云艰难地起身,发髻散乱珠翠零落,满身狼藉。不只是冷还是怒,半趴在地上剧烈颤抖。
“看来今个儿本公主状态不佳啊。”南玉瓒搁下长弓,移步到亭内坐下,示意虞稚上去。
虞稚走下亭子,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来自于碧云滔天恨意的眼神。
于碧云落到这个境地怪不了任何人,是她自己受不了诱惑,主动往陷阱里跳。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是会付出代价的。
她不太想参与这个游戏,只想快点结束。干脆利落地接过弓箭,迅速拉满射了出去。
苹果被射成两半,利箭刺入后面的竹竿上。
这次于碧云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南玉瓒随意地瞥了一眼,兴致缺缺地收回:“又让于三小姐赢了呢,下次再比吧。”
说罢便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开了飞雁园。
于碧云的脸色铁青,指甲狠狠地陷入掌心,刺骨的痛袭上心头。
随后披上斗篷遮挡狼狈,快速离开了飞雁园。
翌日早晨。
虞稚正在喝清粥,冬儿迎着小雪寒风踏入屋内,神情复杂:“小姐,徐公子的新妻昨晚死了。”
秋儿诧异回首,这刚新婚几日就死了?
“据说是有人投毒,新妻熬了几日没挺过去。”冬儿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这事是大小姐做的。
因为今天大小姐的心情极好,那种像极了大仇得报的阴狠笑意,她看了都觉得后背生凉。
如果这是真的,那大小姐未免太丧心病狂了。明明是她舍弃了徐公子,却不许徐公子令娶,那位新妻太无辜了。
虞稚听完后,没有作任何评价,披上斗篷打上油纸伞出了于府。
暗市。
刚踏入机关师楼,就听到有人在向屠爷禀报刺杀于碧云又失败的事。
屠爷的眼神骤冷:“从前怎么没听说过于府大小姐是机关术师?”
“许是暗地里学的,也可能是上将军看出来的。”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回答。
毒女缓步而来,魅声道:“或许是巧合呢?那个机关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不过如果屠爷想她死,不如让我去吧。”
只见她妖娆地吻了吻黑色指甲:“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去她的性命。”
“不必太着急,埋个种子即可。”屠爷懒散地往后一靠,“毕竟于府可不止于碧云一个女儿,死得太快,殷九策会换人。”
“明白。”
毒女的话音落下,虞稚才缓步走入楼中。
屠爷抬眼暼来锐利的目光:“这几日怎么都没来?”
“有点事。”既然屠爷知道了她是神机门主,虞稚便不需要太过担心被猜疑。
“新机关道似乎被人识破了,你想想怎么改。”屠爷直接将图纸甩给了虞稚。
要知道以前屠爷都是不会让虞稚看到完整图纸的,这说明屠爷可能准备放弃飞雁园那个机关道了。
若这个机关道被拆除,再建下一个又需要等待一段时间,虞稚不能再等了。
如今她只能劲量拖延,收起图纸应了一声:“嗯。”
待屠爷离去,虞稚坐在楼中假意思索修改的方法。
小荆从门口走进来,看了看虞稚,犹豫了许久才走向她。
他站在她身旁沉默了片刻,侧眸观察四周,这才低声开了口:“师父,是您泄露了秘密是吗?”
闻言,虞稚心头微惊,抬起清冷的黑眸。
“自从您进入暗市,暗市做事就没有顺过。”小荆继续小声说,“您想毁了暗市,对不对?”
虞稚不假思索地否认:“不是。”
小荆仍急切说道:“如果您要这么做,可不可以救救我的伙伴们?”
实际上他的伙伴早就命丧虎口了,只是他习惯将所有小孩当做他的伙伴罢了。
这是鲜少出现在小荆脸上的情绪变化,虞稚不禁问道:“救他们有意义吗?每日都有无数的俘虏被送到各国,他们不过是冰山一角。”
她倒也不是不想救,只是救人不算必须考虑的条件,只是顺手罢了。她更不明白,为什么小荆会不惜生命也要这么做。
小荆低着头,稚嫩平静的话语却有穿透人心的力量:“如果我在笼中,我不会希望笼外的人袖手旁观。”
虞稚登时震住,瞳孔微闪。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是从一个小孩口中说出的。
“师父,我知道在笼子里是什么感觉,我有多么希望有人能来救我。”小荆的声音很低很低,“所以……求您救救他们吧……”
稚嫩的声音响彻耳畔,虞稚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的心情,沉杂得可怕。
她从不敢纵容自己的善良。
守护九州天下太平盛世,是虞家世世代代的夙愿,可结果呢?她怕自己会重蹈覆辙。
此时此刻。
小荆似乎给了她答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