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稚眼眸漆黑深深:“是。”
身后再次响起脚步声,众人离去,暗道内只剩下了她一人。
她将双指放在脉搏上探查,什么也没发现。
忽然有些后悔以前没有认真学医了,复仇未成功之前,她还是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的。
她想向秦三打听解药的事,却没有找到他,只得去了上将军府。
既然事已至此,她便不需要再考虑暗市了,快刀斩乱麻,把谢子石拉下马。
上将军府。
虞稚从影卫得知殷九策在练武场,便去了练武场,石台上正有两人在切磋武艺,细看竟是季星珩和聂延。
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一个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军,谁输谁赢太明显了。
季星珩在聂延手里没走几招就败下阵来,精神抖擞地动了动手臂:“还是老延好,这要是搁在九爷手上,非把我打疼不可。”
聂延沉声道:“你退步了。”
“嘿嘿,都是我娘亲把我喂得太好了,我都许久没有拿枪了。”季星珩咧嘴一笑。
季夫人宠儿是出了名的,若非季星珩出生武将世家,又执着要上沙场,季夫人是万万舍不得儿子受苦的。
“杉月你可要多提醒他,这要是真忽然上了战场,只有给人做沙包的份。”聂延踱步向台下走去,对台下的杉月说道。
不等杉月说话,季星珩先维护起她来了:“老延,你别为难她了,我娘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能拗得过娘亲嘛。”
闻言,杉月微微一笑,秀白的脸上那双澄澈明亮的眸子涟漪层层。
聂延摇了摇头,径直向亭内的殷九策走去,却见殷九策转眸暼向草丛的方向,微启薄唇:“过来吧。”
其他三人皆循声望来。
静待了片刻的虞稚走出去,抬手取下头上的黑斗篷。
“于……于三小姐?”
季星珩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神态与目光太难复制了,简直举世无二。
又是她。
聂延和杉月都投来了探究的目光,极其好奇为何上将军对她另眼相看,如今更是能够自由出入将军府。
虞稚抬步向殷九策走去,淡淡地道:“晏逾白呢?”
一听这句话,殷九策就知道她是来商量谢子石的事,直接忽略了晏逾白的问题,随意启唇:“你不是说暗市还有麻烦吗?”
闻言,虞稚犹豫了一下,犹豫要不要将自己吞毒的事告诉他。
随后又想到反正此事有解决之法,就不说出来让事情变得复杂了,便咽了回去。
她在他对面坐下:“麻烦解决了,可以筹备谢家的事了。”
看着二人侃侃而谈,其他三人忽然恍然大悟。
他们之前还以为与九爷合作的人是于修远,没想到竟然是于修远的女儿。如斯智谋双全的奇女子,怪不得九爷另眼相待了。
“九爷。”季星珩讪讪地笑道,“要不我们先撤了?”
殷九策头也不抬:“无妨。”
简单的两个字就可以看出他有多信任这三人,就像信任晏逾白一样。
“您给我们听,我们还不一定能听懂呢。老延,再陪我活动活动吧。”季星珩拍了拍聂延的胳膊,反正聂延闲着也是闲着,便同意了。
只有杉月站在亭子下,安静地敛着眸,任凭寒风吹乱她的碎发。
虞稚和殷九策商量了一下细节,待讨论完毕,她没有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
殷九策似有若无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积雪枯枝的尽头。
“锵!”
冷兵器相撞发出刺耳声响,季星珩被震得后退两步,不经意间暼到亭下的杉月。发现她又在看殷九策,心头不禁划过一丝落寞。
虞稚回到于府时又是夕阳西下了,经过花园时,偶然听到两个小丫鬟在交谈。
“玲儿的头发怎么没了?我记得她的头发可漂亮了,又黑又顺,就跟绸缎似的。”
“嘘……我听说她的头发被大小姐剪了……”
“什么?大小姐为什么要别人的头发啊?”
“你没看到她的头发越来越少了吗?就像患了什么怪病似的。”
“那大小姐还真是没福气,上有上将军倾心,下有老爷呵护,居然还会生怪病。”
“我只是猜测而已,嘘,别说了!”
随后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两个小丫鬟飞快跑走了。
几乎日日活在恐惧之中,于碧云会掉头发太正常了。更何况,毒女应该还给于碧云下了毒,身子必会一日比一日差。
不过这都不关虞稚的事,径直回了闺阁小院。
她询问冬儿秋儿有没有看到秦三,她们都说没看到,她便只好作罢,用了晚餐就上了楼。
许久不见的听风听夜出现在了长廊上,恭敬地抱拳垂首:“拜见门主。”
虞稚微微挑眉:“有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您吩咐他们做的暗市都做得差不多了。”听风干脆利落地道,“还有,再过几日就是武林大会了,不知您是否要参加?”
“武林大会?”
“原是比试武艺的大会,对我们以机关术为主的门派而言,就是比试机关术,届时约莫会有数十个门派挑战。”
话音落下,虞稚黑眸微动,稍作思忖后应下:“我会去。”
要想引起朝廷注意,就要先在江湖扬名,武林大会是个好机会。
听风听夜离去后,她找了一天的人自动送上了门。
秦三在窗外手舞足蹈,满脸喜色,好像捡到钱了似的。
虞稚放下手上的暗器让他进来。
“您猜怎么着?我找到虞家曾在齐国修建城池的地图了!”秦三得意地拍了拍胸口,卖了好一会儿关子,才把地图掏出来铺在桌上给虞稚看。
这地图已有些许模糊,但对虞稚而言看懂它轻而易举,唇角轻勾:“不错。”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秦三笑得痞里痞气,继续卖关子,“我还搞到了一个好东西,您想不想要?”
虞稚转眸看去:“是什么?”
只见秦三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这个小瓶子和毒女所拿的一模一样。但里面不是水,而是一颗药丸。
一见此物,虞稚眼眸潋滟生光,惊讶地道:“这是解药?”
“我就知道,暗市为了控制您一定会给您下毒,所以历经千辛万苦搞到了这个解药。”秦三越发地嘚瑟起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您吃了解药,就不必再受他们的控制了!”
他说过他一定要挽回她的信任,这个解药便是挽回的法宝。
“多谢。”虞稚倒了一杯茶,借着茶水将解药吞了下去。
一如吞毒时一样,她没有任何感觉,但心里踏实许多,终于可以对暗市下手了。
虞稚抬起凛冽的眸,透着凉意的声音打在夜色中“秦三,我要摧毁暗市,你帮我吗?”
秦三惊愕失色,他知道她早晚要毁了暗市,却不想居然这么快。
答案很明显:“帮!”
翌日。
虞稚在前往暗市时,在街边见到了卖糖葫芦的人,鬼使神差地买了一个。在进入暗市后,递给小荆。
小荆愣住了,他的眼中迸出微不可见的渴望,却被他压制了下去,直到虞稚塞进他的手中。
他才看了看糖葫芦,平静地道:“谢师父。”
二人行走在暗市中,虞稚根据虞家地图将整个暗市解剖,思索着破解之法。
暗市基于虞家机关而成,必将毁于虞家机关术之手。
她身后的小荆定定地看着糖葫芦,却始终没有吃,只是紧紧地抓着,把它护在怀中。
虞稚知道他又是在给那些孩子们留,没有说什么。
当二人走入无人的胡同,她才淡淡地启唇:“我没有机会去禁区,届时只能靠你自己去救他们了,我会派人接应。”
“嗯,好。”小荆认真点头,在脑中复盘着整个禁区的机关,以及随时都会暴走伤人的猛兽。
虞稚一边观察周围的机关,一边轻声道:“离开了暗市,你会回梁国吗?”
“不会。”小荆看着糖葫芦,神情微微呆滞,平静的话语中没有悲伤,只是如实地陈述,“我在梁国没有家了,回去也没用。”
空气一阵寂静。
少顷后,虞稚又问:“那你想做什么?”
她真的挺好奇的,这样一个满怀赤子之心的孩子,会有什么样的梦想。
小荆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想办法安置伙伴们。”
上百个孩子,大多都没有自食其力的能力。如果能出去,他必须先想办法养活他们。
虞稚的眸中闪过讶异,想不到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考虑得这样周到。并不是一时见义勇为,而是真的想守护他们。
她不禁更加好奇了:“那在此之后呢?”
闻言,小荆又陷入了沉默,许久后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终究太小了,还有许多事不明白,说不出多么震撼人心的话语。他的路还很长,很长。
在虞稚不指望他会再说话时,他却又再次开了口,声音很低很小:“如果可以的话……让这个世界再没有战争。”
虞稚微微一怔,心神触动,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你能做到的。”
小荆在幽暗的光线里抬起头,稚嫩明亮的瞳仁像极了黑夜中的一束光,掀起浅淡的笑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