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虞稚是从来不尖叫的,这一声尖叫听起来别扭极了,殷九策笑得差点没从墙上滚下去。
不过片刻,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五名禁卫军循声跑来,环顾四周,只见一名一看就是名门贵女的小姐站在雪地上,地上躺着两个已经晕过去的太监。
虞稚启唇道:“这两个太监要杀我,你们再晚来一步,我可就没命了。”
她波澜不惊的语气实在是没有任何说服力。
更何况,两个太监的惨状,对比一尘不染的她,似乎她看起来更像是凶手。
禁卫军一阵沉默:“……”
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想把他们都带走,又怕得罪了这位不知身份的小姐。
躲在暗处的殷九策将禁卫军们呆滞的表情看在眼里,肩膀抖了抖,隔了那么老远都能感受到绝望。
忽然。
“发生什么事了?”
一道熟悉的男声传入耳畔,铁靴踏地而来,身着黑色铠甲的于修齐映入眼帘。
于修齐第一眼就看到了虞稚,再见地上躺着的太监,眸色微沉。
五名禁卫军齐齐抱拳躬身,恭敬地回答道:“回统领的话,这位小姐说这两名太监要杀她。”
虞稚直视于修齐的目光,踱步走上前去,欲从于修齐身旁走过:“于统领来得正好,把这两个太监送去审查吧。”
于修齐抬起手臂挡住她的去路:“我看要审查的是你。”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统领和这位小姐认识?还仿佛有过节的样子。
闻言,虞稚淡漠地转眸:“审我?”
耽误她的时间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管他是不是于府的人。
于修齐目光犀利地盯着她,扬手一挥喝道:“带走!”
话音落下,两名禁卫军分别扛起太监,半强迫地带走虞稚。
殷九策单手撑着头,狭眸微眯,虞稚落到于修齐手上,他反而不担心她的安慰了。
只是这个于修齐……始终有些碍眼呐。
因为虞稚并非宫中之人,又是丞相嫡女,于修齐没有把她带去刑司,而是随便找了个地方调查。
于修齐亲自审问:“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为何没有随其他千金离宫?”
“这个太监说王上宣我。”虞稚随手一指,语气冷淡,“把我带入荒芜之地对我下杀手,结果反被我打晕。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何人能证明?”
“这是你的事。”
虞稚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让于修齐面露不悦。
旁边的禁卫军们大眼瞪小眼。
“这位小姐是于家嫡出三小姐吧?怎么咱们统领不帮着她说话,反而还如此严苛?”
“据说统领一向与家中人不合……”
“去去去,胡言乱语,分明是咱们统领秉公执法,刚正不阿!”
于修齐只能吩咐人前去询问,刚吩咐完,便听到外面的禁卫军小声说:“我那会儿好像听到,王上封于三小姐为少师了,专门教授王子公主的箭术!”
闻言,众禁卫军惊讶不已。
一个于家,出了丞相和禁卫军统领还不够,如今连女儿都做了少师,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于修齐双眸凝然,迅速转头看向虞稚,沉声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虞稚微微挑眉,“分明是王上逼我做少师的。”
“你……”
“王上驾到——!”
太监的传呼声打断于修齐的话,用脚趾想也知道王上为何而来,这让于修齐对虞稚愈发警觉了。
齐王快步走来,第一眼就是确认虞稚的安全,见她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不豫地道:“修齐,她是你妹妹,她受了惊吓你不送她回去休息,怎么反而审问起来了?”
其实齐王这么说是想知道,于修齐会否知晓虞稚的真实身份。若知道,又为何隐瞒。
“回禀王上,现场有诸多可疑之处,正因为卑职是她的哥哥,才更应该查清楚,以还她的清白。”于修齐垂首道。
虞稚立在一旁,神情淡漠,隐隐有愠怒之色。
她这是故意做给齐王看的,她要借齐王的手警告于修齐,千万别再轻易惹她。不然他身为禁卫军统领,日后会有很多机会找她的麻烦。
果然,齐王见虞稚不悦,立刻替她说话:“你是她哥哥便应该知道,她不是惹是生非之人。”
她不是惹是生非之人谁是?
于修齐不明白,这个女人给王上灌了什么迷魂药,何以令王上如此维护?
正说着,前去调查的人已经回来了,行礼之后道:“王上,统领。我们把目击者带来了,也查到了这两个太监的身份……”
最终还是证明了虞稚的清白。
为了让虞稚消气,齐王立刻下令惩处于修齐,虽惩罚不重,倒也算给了教训。
待禁卫军护送虞稚离宫,齐王又找到受完罚的于修齐,赏了一瓶伤药笼络人心,试探着问道:“修齐,你这妹妹有何不妥吗?”
说罢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你跟随孤多年,你的性子孤还是清楚的。”
这个小子不像他爹有那么多弯弯绕,不仅为人正直,不喜阴谋诡计,且向来忠心耿耿。
绝对可以从他的口中听到真话。
于修齐沉默了片刻,仔细斟酌词句。他不能直接说怀疑虞稚与殷九策勾结,不然会害了整个于家。
他只能把罪责推到虞稚一个人身上,哪怕罪名不那么重要。
“王上……卑职可以肯定,她不是卑职的三妹妹,只是与于安歌长得十分相似。”于修齐道,“于安歌自小就神智欠缺,颇为憨傻。绝对不会像此女一样,伶牙俐齿,城府极深。”
齐王微微点头,又问道:“那为何她没被赶出于家?”
“因为……家中祖母对三妹十分喜爱,虽知她不是真三妹,还是不忍心将其赶走……父亲也是如此。”
于修齐自问不是擅长说谎的人,可为了整个于家的安危,他不得不撒这个谎,“但卑职还是担心此女别有意图,还请王上不要轻易信她。”
听了这话,齐王放心多了。想来也是如此,区区于家怎会见过虞千代呢?
齐王释然一笑,故作随意地摆了摆手:“不管她是不是于府的小姐,只要她有才,孤便能用她。修齐啊,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王上……”于修齐急得还欲争取,便收到了来自齐王威慑的目光,拍了拍他的肩膀,抬步离去。
于修齐满目沉杂,只觉周身束缚,无法动弹。
如今父亲与上将军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若证明此女与上将军勾结,整个于家都得跟着遭殃。
事到如今只能静观其变,紧盯着这两人,尽量阻止他们的阴谋了……
折腾了半天,虞稚终于出宫了,刚到于府便收到了封少师的谕旨,一排宫人整齐站立,手捧着赏赐,以及属于少师的衣饰和令牌。
毕竟宫中人千千万,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她,只有身着该官品的衣饰才能被认出。
待领旨谢恩,大太监笑眯眯地道:“于大人真是好福气,生出了这样才华横溢的女儿,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最后那半句话说得隐晦,但于修远还是听懂了,这是在暗示他,虞稚很有可能成为妃嫔。
于修远还盼着稳固地位,早日摆脱虞稚的控制呢,若她做了妃嫔,岂非没有他的翻身之日?
不过想来以她的野心和才干,绝对不会成为一个老头子的妃子,从此耗光青春的。
心里这般想,于修远面上还是受宠若惊地送走了大太监。
送走后,于修远又回来讨好虞稚:“安歌啊,你辛苦了,快些回去歇息,明日好进宫教导王子公主。”
“嗯。”虞稚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身向闺阁走去。
于碧云立在不远处的草丛后,望着风光无限的虞稚,低声冷哼:“王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说不定哪天就没命回来了……”
翌日。
虞稚早早地起了床,穿上昨日送来的少师衣饰,青丝整齐地用布带束起。
这是一件红黑相间,颇为庄严肃穆的长袍,样式很接近男子,故此为虞稚增添了几分英气,上位者的气势勾勒而出。
将令牌挂在腰间,唤上鸣珂便出了于府,乘马车前往王宫。
禁卫军见了令牌立刻放行,路过的宫人整齐下拜,以首扣地:“见过少师大人。”
因虞稚没有去过宫中的练武场,齐王派遣了两名太监为她带路,不过片刻便到了练武场。
王宫的练武场并不大,一眼便能望尽。朱红色栅栏围绕,禁卫军手执长枪严守,约莫十步远处有两座楼阁。
左侧是摆满兵器的木架,右侧拴着数十匹马,从左侧的夹道向前走便能看到几个射箭用的靶子。
两侧屋子内存放着各式各样的弓箭,金银铜铁俱全,皆是精雕细琢之物。
虞稚走入屋中,随手拿起一把银色的长弓端详,便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随即又响起孩童的声音。
“听嬷嬷说新来的少师是个女的。”
“女的?本殿才不要一个女人来教本殿射箭呢,传出去多丢人?”
“可这是父王亲选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嘁,本殿赶走了几个少师了?缺她这一个吗?本殿一句话就可以把她吓得屁滚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