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延不自觉地把姜好两个字记在了心上,第二天见到她,脱口就是姜好二字。
姜姨明显地怔了一下,惊诧地回首。
她一向很敏感别人唤她的名字,但她没从聂延脸上看到特别的情绪。
好像只是随口唤了声老朋友。
不过她还是冷淡地转回头去:“别这么叫我。”
聂延问:“为什么?”
为什么?
姜姨说不出为什么,更不想说,便干脆道:“那你叫吧。”
若是别人,很有可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可聂延没有,他依旧很自然地唤她的名字。
时间一长,姜姨便觉得自己的名字好像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又是几日后。
虞稚建造的第一艘船首次下水,船身经过改良更加适应水流,以特殊的弧形短桨驱动,平稳而又迅速,简直如履平地。
晏逾白娇俏地摇着羽扇,闭上眼睛一脸享受:“不愧是小阿稚出手啊,就像在陆地上一样。”
卢岑和聂延更是在船上打了一套拳,发现与在地面上别无二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有了这样的船,还愁攻不下晋国的水军吗?
“不仅如此。”虞稚又向众人展示了船上的机关,使用时可精准袭敌,不使用时与寻常的大船无异。
岸边的将士们看得热血沸腾,迫不及待要与晋军作战了!
但这么多时日才造出一艘,要想真与晋军作战,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虞稚的黑眸深深,如果她能早些建造就好了。
在得知九州大陆上只有晋国和齐国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犹豫了,她不想与商云旌刀戈相向。
可终究她还是得这么做,而且必须做到最好。
殷九策从后面抱住她,薄唇轻启,声音低沉悦耳:“我们一定会赢的。”
“嗯。”虞稚淡淡应道。
齐晋两国之间的拉锯战缓缓拉开帷幕,齐军在西部频频占上风,却在南部屡屡受挫,两国都没有讨到好。
边境战火纷飞,百姓早已撤离,却仍旧提心吊胆。
后方不断运来大量的物资粮草,每日都有数不胜数的伤亡士兵,军医们忙得不可开交。
从这一战开始,小莲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忙得晕头转向,心里都快后悔死了。
本以为跟着摄政王来了战场,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近他,没想到根本就不在一个地方,而且还忙得像条狗!
一想到这个,小莲就烦躁到了极点,使劲儿跺了几脚地上的药渣,然后被人叫去继续给伤员包扎。
与此同时。
金氏也在考虑要投靠哪一个国家,明面上肯定得两边讨好的,暗地里就不一定了……
他们若帮助某国统一九州,日后必能水涨船高。
金满堂是个商人,唯利是图是他的本性,即便他答应了与虞稚合作,也不妨碍他选择更可能胜利的一方。
如今两国局势焦灼,不相上下,根本分不清哪一个会胜利。
但是。
“坊主,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才是最重要的。而晋王显然已经臭名昭著,投靠他不是明智之选。”
“我倒是认为,晋王乃曾经的大晋太子,正统天家血脉,投靠他才是名正言顺!”
“现在谈论这个还为时尚早,不如再等等……”
金满堂坐在主位上,单手撑着脸,丹凤眼中积蓄着复杂的暗芒。
正思考之际。
“坊主!坊主!最新军机,齐国于九重江上大胜晋国!晋国死伤惨重!”
一名青年快步跑进屋中,急声高呼。
闻声,金氏的掌权者们轰然起身,询问其细节。
“据说…据说是齐国王妃新建造的军船起了巨大的作用,不仅速度快还如履平地,机关更是防不胜防,打得晋国片甲不留!”青年气喘吁吁地说道。
掌权者们惊愕得面面相视。
“不愧是得之得天下的虞千代啊……看来齐国取胜在望了……”
如今齐国王妃是虞千代的事,已经不再是秘密,几乎人尽皆知了。
想必晋国士兵听闻此消息,士气也会大减。
谁胜谁负似乎已有定论,曾经选择晋国,或还在观望的人纷纷倒戈,支持投靠齐国。
金满堂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思忖片刻后道:“加强对齐国的物资采运,等下一站结果。”
足以决定整个金氏未来的选择绝不能大意。
“是!”
另一边。
齐国西部在经历过屡次落下风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胜利,士气大振,很快便又展开下一战。
这次,虞稚依旧与殷九策一同上船作战,亲自指挥士兵操纵军船机关。
浩瀚无垠的九重江之上。
两国的数艘大船再次于波澜中相见,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乌央央的军队严阵以待,弓箭手拉满长弓。
“唰唰唰!”
箭雨笼罩而下,无情地收割着士兵的性命,士兵们拼死格挡,同样以箭雨还击。
两方大船逐渐靠近。
“嘭!嘭!嘭!”
齐国的船上投射出巨大的炸弹,精准击中晋国大船,霎时木屑横飞,大船剧烈摇晃,许多士兵被甩下水!
不仅齐国有火药,晋国也有,虽不如虞稚制造的威力强大,却也能造成损伤。
晋国主船。
数名将领跪地高呼:“王上!请王上向齐国主船开火!”
商云旌神情阴郁,冰冷地眯了眯凤眸,厉声启唇:“绝不可动敌国主船!”
阿稚还在主船上,若对主船开火,万一阿稚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绝不可以!
不论将领们如何恳求,商云旌都不肯同意,甚至道再多言杀无赦,将领们只好退下。
其中一名将领愤懑不已:“王上真是被虞千代迷昏头脑了!不动虞千代,我们必输无疑啊!”
虞千代为齐国设计出那样恐怖的军船,已经是非死不可的人了。
如今更是因为她在主船,王上就不肯对主船开火,这样下去岂非等同于不战而降!
“诸位放心,我已在齐国主船安插了奸细,今日定要击溃主船,让齐国摄政王和王妃下地狱!”另一名将领重击桌面,道出秘密。
众将领惊愕:“这……这若让王上知晓了,你的命可就没了啊!”
“为了我大晋的胜利,我一人性命又算得了什么?!”那名将领慷慨激昂,没有丝毫惧怕之心。
其余将领感动不已,唯能用竭尽全力作战来相助。
“嘭!嘭!哗啦——”
九重江上的战势激烈,不少军船被炸毁,滚滚黑烟腾上云穹。
虞稚稳步行走在船舱中,指挥着士兵们控制机关,同时运用灵术感知整座船只,以防出现差错。
只要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整座船便有可能崩溃。
清冷的身影走过,几名士兵鬼祟地侧目,依次对视一眼,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狰狞凸出,猛然掏出火折子,大喝一声:“大晋万岁!”
遂迅速点燃绑在身上的火药,火药炸开,瞬间将他们炸得血肉横飞,同时也炸破了船舱!
“嘭!!哗!”
好几个船舱破出大洞,机关崩溃,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整座主船猛然倾泻,大量河水灌入!
虞稚正好站在空道上,汹涌的河水迎面向她冲来,巨大的力量将她扑倒翻滚,重重地摔在柱子上!
“唔!”
她痛苦地紧蹙眉头,口鼻间冒出大量气泡,险些窒息。
奇怪的是,她分明是背部受到撞击,最痛的却不是背,而是腹部处传来阵阵不适感。
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来,让原本想游出去的虞稚失去力量,身子在水流中翻涌,抓不到任何救命稻草。
忽然。
一只熟悉的手从她的腰间挽过,水泡纷乱间,殷九策忧急的脸映入眼帘,下一刻就吻上她的唇,将气传给她。
虞稚逐渐恢复清明,被他半揽着拉上甲板。
“哗啦!”
两人冒出水面,虞稚剧烈地咳嗽,把呛进去的河水都吐出来,这才终于找回了魂魄。
此刻主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再过片刻他们都将葬身波涛汹涌的九重江!
其他军船的将士惊愕失色,几乎从头凉到了脚,却无计可施。
晋国主船上的商云旌目睹一切,想起虞稚应该在船舱中,面色微微发白,带着凛冽的杀意质问:“是谁干的?!”
“王上,是我!”
主使将领站了出来,高声道,“是我派了奸细炸毁齐国主船,王上您不能再糊涂下去了啊,您不忍心伤害虞千代,虞千代可不会心慈手软!”
商云旌盛怒到极致,猛地揪住将领的衣襟,凤眸有掀起滔天血海:“她若少一根寒毛,孤诛你九族!”
耳畔忽然响起惊呼:“王上!王上!齐国主船结冰了!”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天地间凭空飘起万千霜雪,波涛汹涌的江面层层凝结成冰,极速稳定飘摇坠落的大船!
殷九策立于甲板之上,半抱着虞稚,周身流光肆意飞舞,磅礴的寒意席卷天下!
士兵迅速向其他大船撤离。
虞稚的眉头紧蹙,细密的汗珠铺满额头,呼吸愈来愈虚弱。
肚子……她的肚子好痛……
待所有士兵撤离,殷九策抱紧怀中人,低声道:“好了,我们该走……”
声音戛然而止,怀中人儿不知何时晕了过去,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面颊上,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
“稚儿!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