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珅露出马脚的瞬间,殷九策与虞稚便用余光暼到了。
为了给裴珅创造机会,殷九策还向更为隐蔽的楼中走去。
云鹤楼的侍从被黑衣人迅速放倒,无数黑影悄无声息地穿过花园,紧跟四人而去。
莫玄微微侧目,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殷九策从长廊走过来到楼中小苑,全然不知的于碧云立刻殷勤地沏茶,琥珀色的茶水倾泻,发出哗啦之声。
沏茶声正好掩盖了黑衣人前进时的细微声响,不过须臾便尽数蹿入各个房间中,确保殷九策插翅难逃。
虞稚立在亭子之外,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
为了不让裴珅起疑,她甚至没有提前来踩过点,一切计划等同于此刻才在脑中细化。
于碧云柔柔地端起茶杯,莞尔轻笑:“将军请用茶。”
殷九策侧着首,斜眸暗察黑衣人的动向,极缓慢地伸出手去,接下那杯茶。
一个转手。
“啪嚓!”
茶杯被掷出去,摔得粉碎。
于碧云狠狠地怔住:“将……将军?”
只见殷九策微启薄唇,语调轻漫:“出来吧。”
虞稚抬眸看去。
“啪啪啪。”
裴珅一边拍着手掌,一边大摇大摆地走出来,称赞道:“不愧是能在几里之外就能感知敌军的上将军,真是令人佩服。”
随之而来的是一大批黑衣人,皆手执匕首,刀锋划出寒光。
莫玄与虞稚不为所动。
只有于碧云吓得花容失色,短促地惊叫出声:“啊!”
殷九策淡漠地扫了众黑衣人一眼,唇角勾起轻讽弧度:“就这么点人,左尉是瞧不起我?”
“哼。”裴珅冷哼一声,“殷九策,死到临头还嘴硬?纵使你是天神下凡,也猛虎难敌群狼。明年的今日,必是你的祭日!”
裴珅步步逼近,笑得猖狂:“你当街把脚踩在我身上时,可有想到今日?”
“这我不知道。”
殷九策懒洋洋地耸肩,“不过左尉拿来做脚垫,确是极好的。”
“你!”
裴珅登时怒得青筋暴起,却又舍不得让殷九策死得这么痛快,便扬声道,“把那个女人抓过来,我要让殷九策亲眼看着她被剐成肉片!”
于碧云脸色煞白,急忙躲到殷九策身后:“将军救云儿啊!云儿不想死!”
从踏入将府的那一刻起,于碧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他们杀了殷九策就好了,关她什么事?
殷九策对于碧云的死活毫不关心,多亏了虞稚用眼神提醒他,他才想起于碧云还有用处,不能这样死了。
虞稚眯了眯黑眸,暗暗提醒他等会向北跑。
接受到暗示,殷九策挑眉回视。
裴珅没有在殷九策脸上看到半点紧张,气急败坏地指挥手下:“快!把那个女人抓来!顺便把那两个侍卫杀了!”
众黑衣人听命齐齐向亭子涌去。
一听要杀侍卫,殷九策的斜眸骤冷,于晦暗中迭起摄人杀意。
电光火石之间,虞稚袖中指尖微旋。
“嘭!!”
巨大的爆炸声惊起,大地隐隐震颤了几分,裴珅和黑衣人们大惊失色,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那座楼陡然崩塌,木屑齐飞,滚滚硝烟直冲云霄!
“怎么会爆炸?”裴珅喃喃自语,再次回过头来时,殷九策四人已经消失不见。
裴珅并未慌张,冷眼环视四周:“雕虫小技,云鹤楼已经被包围,殷九策插翅也难飞,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是!”
黑衣人齐齐应声,飞速掠了出去。
院落深处,殷九策单手揽着虞稚的腰,疾步向前行去。
而于碧云则是被莫玄扛在肩膀上。
以免于碧云拖延时间,方才便被莫玄打晕了。毫不怜香惜玉地扛着,跟扛麻袋没什么区别。
殷九策环视四下,低声问:“走哪儿?”
虞稚回答:“西北角。”
那里应是建筑物最少的缺口,逃出去易如反掌。
云鹤楼西北最角落处很快便映入眼帘,数十名黑衣人严防死守,只要有一点动静,便会引来其他人。
虞稚正要旋动手指,用灵术操控机关,整只手冷不丁被另一只大手攥住。
“?!”
她陡然一惊,侧目看向殷九策。
殷九策笃然地勾起唇角,两人距离极近,他一个倾身便用额头磕了她一下,启唇道:“果然。”
他猜到了!
虞稚的瞳孔骤缩,但此刻正深处危机之中,她来不及细思,再次勾动指尖。
“嘭!”
又一声爆炸巨响迭起,正是西北角落处。假山石块都被炸得四分五裂,黑衣人更是找不到零件了。
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殷九策飞速掠入硝烟中,转瞬消失不见。
逃出云鹤楼的二人迅速登上对面的高楼,悄无声息落在房顶之上,俯瞰整个云鹤楼。
殷九策喟叹道:“可惜了这么美的地方,你居然也忍心。”
虞稚面不改色地弹开指尖,霎时又是一声爆炸,云鹤楼最大的楼阁轰然倒塌!
“嘭!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耳畔,头晕目眩间众多黑衣人葬身其中,裴珅被拼死保护送出浓烟。
裴珅灰头土脸地狂奔而出,在安全地带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为什么云鹤楼会有这么多炸药?!”
他听闻殷九策要来,为了保险起见,在昨夜还派人来探查过,确保万无一失。
他们怎么没有发现炸药?
这根本不可能!
殷九策懒洋洋地俯瞰下面,又侧目看向虞稚,报告道:“裴珅逃出来了。”
“我不瞎。”虞稚没好气地说道,脑中千回百转,细细测算出每一处机关的所在地,指尖凌空划出!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爆炸发生在裴珅身旁,地砖甚至被炸出裂缝,整个云鹤楼摇摇欲坠,宛若要陷入地狱之中!
这火药仿佛长了眼睛一般,让裴珅有一种被鬼神盯上的错觉,整个人吓得魂飞魄散。
“左尉大人!左尉大人!”
残存的黑衣人向裴珅跑去,想要把裴珅救出危险之地,没想到裴珅已经精神失常,大叫着胡乱狂奔。
“啊——!”
“嘭!!”
终于,一场爆炸正中裴珅,连同追上去的黑衣人被炸得四分五裂,一丝血迹都没有留下。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整个都城,浓烟滚滚冲上云穹,无数百姓惊骇观望。
“啧啧。”
殷九策着实被震撼到了,“怪不得曾经九州诸侯那么怕虞天师,机关触发,一只蚂蚁都活不下来。”
虞稚一言不发地起身,正打算离开却发现自己身处房顶,没有他的帮助,她根本下不去:“……”
就非要到房顶上来吗?这厮就是故意的吧?
正想着,殷九策的大脸忽然在身侧放大,试探着询问:“生气了?”
闻言,虞稚仍旧一言不发。
虞家机密,性命攸关,岂止是生不生气的事?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殷九策会发现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不会以后都不跟我说话了吧?”殷九策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本正经地说,“我刚才什么都没摸到,我失忆了。”
虞稚这才有了反应,转眸盯着他,忽然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最好守口如瓶,不然我就把你炸上天。”
嗬,还奶凶奶凶的呢。
殷九策尽量收敛笑意,认真地颔首:“好,好。”
躲在草丛中吹冷风的莫玄,面无表情地望了望忙在谈情说爱的主子,默默地扛着于碧云走了。
另一边。
宫人远远眺望已是废墟的云鹤楼,惊叹道:“公主您还真是料事如神啊,果然没什么好事发生。公主这要是去了,凶多吉少。”
南玉瓒满意地勾起红唇:“本公主是相信他的能耐。”
他是绝对不会让敌人有机可乘的。
如果他会,那就不值得她钟意,死不足惜。
事实证明她没有看错人。
“哒哒哒……”
一队御昭军由顾长奚率领,从街上骑马飞奔而过,停在云鹤楼前翻身下马,前去调查。
“不过……”南玉瓒幽幽一叹,“本公主怎么也想不通,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走,去将军府问一问。”
宫人垂首:“是。”
不过半刻钟,裴弼便带领一支护城军赶到云鹤楼外。望着这一片废墟,裴弼浑身大震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在地。
“珅儿!珅儿!”
裴弼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侍从,步履蹒跚冲进云鹤楼。
顾长奚踱步上前,抱拳躬身:“秉太尉大人,废墟中已找不到完人了。”
找不到完人了。
那便是死无全尸。
裴珅是裴弼最喜欢,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居然死得如此凄惨,如此不明不白。
饶是身居高位多年的裴弼也没能挺住,一边从牙缝中挤出殷九策三个字,一边两眼一黑倒在废墟上。
“太尉大人!”
众护城军慌忙冲上去,抬着裴弼高声呼医。
顾长奚扫了一眼四周,见属下走上前来询问:“大人,是否要把太尉大人的事告诉王上?”
意思便是把殷九策可能是幕后黑手的事告知齐王。
“不必了,没有证据,平添祸端。”顾长奚摆了摆手,故意混淆视听,“这些火药定有来路,去查查军库是否盗失,或是商人走私。”
属下抱拳应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