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月将南景拉远,失望又愤怒地望着他:“景哥哥!你明明看到我被那个狼孩吓得坐到地上,我还是你拉起来的,你为什么要撒谎?”
“月儿,你要学会冷静,勿要意气用事。”
南景抬手轻抚她的发顶,“你想啊,你现在杀了那个狼孩没有半点好处,还会因此给裴家增添麻烦。不如稍作忍耐,待景哥哥掌权,一定把那个狼孩双手奉到月儿的面前。”
他的眉目温润柔和,平缓的声音充满了抚慰人心的魔力。
裴珠月几乎是瞬间就被打败了,娇嗔着投入南景的怀抱,双手环上他的腰:“所以景哥哥不是在为于安歌说话了?”
南景故作不悦:“月儿怎会这样想?我与于安歌不过点头之交,月儿才是我的心尖人,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啊。”
“嘻嘻。”裴珠月抱得更紧了,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就知道景哥哥最疼月儿了,好想快点和景哥哥成婚啊。”
“我也是……”南景语调柔情,双眸却盛满冰冷与厌恶,可惜裴珠月并未看到。
另一边。
虞稚回到于府小院,吃过午饭后稍作歇息,便又准备返回飞鸿台了。
刚准备踏出卧房的门,楼顶上便响起脚步声,一名黑衣人悄然落地,垂首道:“顾长奚被人下了药,周身软弱无力,无法射箭了。”
顾长奚,一位江湖上有名的侠客,箭术一绝,是虞稚选出了三人之一。
是什么人竟做出如此卑鄙之事?
虞稚黑眸微凛,此刻不是纠结谁是黑手的时候,而是要想法子让顾长奚通过箭术考察。
解毒怕是来不及了……
须臾之间,虞稚便定了心神:“告诉顾长奚,如常参加武举就是,我会让他发挥出他应有的实力。”
随即又加了一句:“还有,让你们坊主多派人手保护,不能再出事了。”
金满堂推荐之人多是江湖有名侠士,这些人声名远播,容易成为其他人上位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黑衣人应声站起,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去,只留一丝微风吹起虞稚的青丝。
这一场武举看似寻常,实则可以定乾坤。谁掌握的武将贤才更多,更能夺权成功,并迅速稳定局势。
虞稚眯了眯黑眸,叫上鸣珂前往飞鸿台。
飞鸿台。
新一轮轮班的护城军就位,外面众人已经等候多时,虞稚率先进入,径直走向骑射考场坐下。
她翻了翻名簿,确认顾长奚在第几位,以及排查谁有可能对顾长奚下黑手。
忽然,她的目光凝在一个名字上——裴玻。
作为裴弼的二子之一,此人她自然有所耳闻,据说武艺超群,箭术却一般。
一个箭术平常的人,为什么要在如此重要的武举选择骑射?答案不言而喻,他定是怕殷九策容不下他,故意针对。
而为了能够拔得头筹,他自然要先除去那些箭术精绝之人。
虞稚微勾唇角,划出一丝讥诮。
既然裴玻这么想赢,那她偏不成全他,还要让他过不了初试……动她的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再者说,即便不是裴玻做的,以他裴家人的身份,她也不能让他过去。
约莫一刻钟后。
击鼓声响起,众人再度涌入飞鸿台,下午的考察继续。
殷九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坐下便开始打瞌睡,好像永远都睡不饱。
裴弼的眼中明暗交错,他虽不相信殷九策会不作为,却也想不出殷九策到底想做什么。只得先做好自己的事,尽量将自己人都安插进朝堂。
裴珅登上高台,活动筋骨。面对那些人不满的情绪,满脸不屑。
之前南景居然对他说,莫要失了人心,叫别人有可趁之机。
失人心?这些草莽之人的心重要吗?
待裴家掌握齐国大势,这些人再不满也只能委曲求全,不然便永远远离庙堂。这就是铁血手腕,容不得他人置喙!
另一边。
虞稚扫了一眼下方的人群,轻而易举找到顾长奚,因为他是其中最不正常的人。
顾长奚约莫二十余岁,容貌白净清秀,身形修长瘦削,倒像是一位走遍天下的求学书生。
因周身软弱无力,他只能倚靠栏杆站立,否则便要摔在地上了。
不远处的裴玻看着这样的顾长奚,嘴角勾出冷笑:“没想到你们的动作还挺快,我还以为这江湖有名的侠客有多难对付。他都这样了居然还不走,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身旁人立刻奉承道:“没了这些强劲的竞争对手,公子必然能拔得头筹,受王上重用。”
这些。
中他们奸计者,远不止顾长奚一人。
那些人自知无法通过测试,都放弃了测试,没有再来飞鸿台。
裴玻笑道:“知道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与此同时。
“尹华?尹华?”
高台上的侍卫喊了好几遍,始终无人应答,这已经是第六个缺席之人了。
虞稚的黑眸微凝,看来被暗害者远不止顾长奚一人。敢这么做的人,非裴玻无疑了。
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真是将把柄往她手里送。
她垂眸执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小字,不动声色地撕下,示意鸣珂过来。
鸣珂知道她的意思,故作随意地挪过去,趴在桌上乱看,悄悄把纸条攥在手心里。随后便跳上楼台,出去传信去了。
又过了片刻。
侍卫扫了一眼名簿,扬声叫道:“顾长奚,顾长奚!”
“在。”顾长奚强行打起精神,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无力,一步步拾阶而上,从虞稚面前走过。
虞稚的黑眸定了定,示意他安心。
顾长奚独闯江湖多年,见过不少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却没有一人可以与眼前这位相较。
两日前,他与其他四人见了上将军和这位少师大人,上将军测试武艺,她测试骑射,二人再一同问兵法诗书。
她不仅骑射一绝,且精通兵法,胆识与见地皆不俗,着实令他钦佩。
正因为如此,她在命人传信让他来飞鸿台,保证他可以通过测试时,他并没有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虽然他想不通她究竟要如何做,科举作弊容易,武举作弊难如登天啊。
顾长奚一步步向草地走去,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弓箭,只觉得这弓重得可怕,仿佛是平日里的十倍重。
“不自量力。”裴玻冷笑道,这小子不会以为自己还可以通过测试吧?是谁给他的错觉?
虞稚淡淡地抬眸,环顾二楼长廊。
上午围观之人还挺多,下午便空空如也了,正好是她动手的时机。
顾长奚在靶子前五十步站定,这平日里闭着眼都能射中的距离,此刻却令他满头冷汗,没有一丝底气。
只见他艰难地举起长弓,用尽全力拉动弓弦,握箭的手微微颤抖。
台下众人都看出了不对劲。
“这个人怎么了?”
“连个弦都拉不动,居然还来参见武举,这不是耽误大家时间吗?”
“你不认识顾长奚?他可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箭术奇绝,可百步穿杨呢!”
“啊?还真看不出来。”
“徒有虚名吧。”
诋毁之言传入顾长奚的耳畔,越发让他明白官场的黑暗,便越发想要改变反抗。
既然上将军欲招他做属臣,那就让他看看台上那位有多少本事吧。
一股无名之力涌上,使得顾长奚在瞬间拉满弓弦。因体力不支仅维持了两秒,便炸然松了手,利箭晃晃悠悠射出!
众人见此纷纷摇头。
这要是能射中,太阳怕是要打西边出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
虞稚垂下长袖中的指尖微旋,调动灵术感知周围金属物体,推动利箭笔直刺入靶心!
“唰——咚!”
顾长奚浑身一僵,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在场所有人的抽气声告诉他,这是真实的。
以他的箭术造诣,怎会不知方才那箭绝不可能射中靶心?
台上那位女子是如何做到的?
裴玻的脸色骤沉,猛地抓住身旁人的衣襟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公子……”这人也懵了,难道顾长奚的箭术已经登峰造极到,浑身无力也可以命中靶心吗?
“废物!都是废物!”裴玻怒到大声咒骂,“看看你出的好主意!”
这一声响彻飞鸿台,引去了无数异样的目光。
护城军喝道:“肃静!”
虞稚冰凉地扫过裴玻,执笔记录下顾长奚的成绩。
接下来便是骑射。经过方才一事,顾长奚有了十足的底气,只管竭尽全力纵马拉弓,不再担心是否会射中。
“唰——咚!”
毫不意外,再次命中靶心。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他们看得出顾长奚身体不适,而在这样极端的情况下,他还能箭箭命中,可想而知其拥有多么可怕的实力!
顾长奚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想立刻对虞稚道谢,又猛然想起不能泄露他们相识的秘密。便装作疏离地向虞稚行礼,遂踱步走下台阶。
虞稚继续记录成绩,等待侍卫唤下一个参赛者。
“公子……公子您先别急。”身旁人急声对裴玻道,“以公子的本事定能通过初试,至于以后……小的再为公子铺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