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两名妃子心思各异,来回对视间满是敌意。
宫人很快将医师带来,侧身站在门外,让医师一人进去。
医师似乎看得出此刻气氛诡异,推门都推得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惹恼王上。
“草民叩见王上。”
齐王背对着南景和医师,抬了抬手道:“看看她为什么昏睡不醒。”
“是。”医师轻轻搁下药箱,半跪在软榻旁,将手绢搭在虞稚的手腕,仔细把脉,随后又看了看她的眼睛。
终于在半刻钟后,在南景紧张地注视之下,医师说道:“回禀王上,这位姑娘吞食了令人昏睡的药物,故此昏睡不醒。”
“砰!”
齐王一拳垂在桌面,发出的巨响令医师抖了三抖,把头埋得更低了。
屋外的万贵妃听到这个声音,嘴角勾出得意的笑容。
南景心神一凛,快速反应过来,作出一脸迷茫之色:“怎么会这样?是何人所为?”
“医师退下。”齐王仍背对着他们,待医师退出书房,他才缓缓转身,锐利沉杂的目光锁定南景,“她被下了药,在你的书房里,你说是个人所为?”
“父王!父王儿臣冤枉啊,儿臣绝对没有给她下药!”南景急声辩解。
齐王冷笑:“那她是自己吃了药然后跑到你书房来的吗?那些前来通风报信的人,不是你王子府的吗?”
他以为这个儿子是最安分守己的,没想到还是如此狼子野心。南景究竟是看上了虞千代丞相嫡女的身份,还是天师之女的身份?
“儿臣……确实没有伤害安歌,她之所以会在此,是因为……”
南景此刻浑身冰凉,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思考出应对之策,“是因为我们两情相悦啊父王!母后想让儿臣娶珠月,可儿臣心里爱得一直都是安歌,儿臣忘不了她,才会忍不住在此私会。阻拦父王只是不想毁了她的名声,请父王明鉴!”
齐王微眯眼睛,裴琇终究还是想用裴家的力量上位,看来她决定扶持南景。
让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得到兵权,还不将他置于死地?
“至于下药之人,许是意图谋害儿臣,却在无意间被安歌服食!”南景跪行到齐王的脚前,情真意切地恳求,“父王,儿臣与安歌情投意合,只愿此生相守,请父王成全!”
话音落下。
书房内又是一阵死寂,冷得可以滴出水来。
南景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齐王意味不明地环视四周,嘴角翘起讥讽之意:“成全?成全了你,谁来成全孤?”
“父王……”南景微微一怔,父王是真看上了虞千代的姿色,还是已经知道她是虞千代了?
唯一能认出虞千代的凭据,就是藏宝阁的那副画像。他曾在不经意间暼到过一次,放在很深的角落中,他不确定父王是否仔细看过,又是否会刻意亲近虞千代。
他太想利用虞千代的力量了,会不由自主地往更好的方面想,不由自主铤而走险。
若父王也想利用她,那他就完了……
“她只能是孤的女人,景儿,莫要贪心不足。今日之事,孤只当没有听过,也不会让人传出去。”
齐王重重地拍了拍南景的肩膀,让南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力。
南景明白,若他不是大齐唯一一个成年王子,以父王多疑的性子,绝不会留他……他绝不能任由自己跌入深渊,他要在父王铲除他之前,夺权篡位!
“来人啊,把于少师带入宫,清醒后带来见孤。”
“是。”
虞稚幽幽转醒时,映入眼帘的是金碧辉煌的大殿,身旁宫女欢喜叫道:“于少师醒了!于少师醒了!”
一众宫女迎上前来,打水为她净面,重新梳整发髻,收拾完毕后才让她去正殿见齐王。
原来她是在长宁殿的偏殿歇息,行过五十步的长廊,便来到了正殿。
齐王正坐于主位上看书,虞稚踱步上前行礼:“微臣参见王上。”
“平身吧,赐座。”
大太监带领众宫人退出大殿。
待虞稚坐下,齐王丢下手中的书,直接了当地问:“于少师为何会在景儿的书房中?”
闻言,虞稚微微低头,面露难色。
齐王眯起眼睛,声音变沉:“难不成于少师真与景儿情投意合?”
万贵妃与丽妃想必都曾见过他二人宫中私会,如此冒险,必然是有些私情的……
若虞千代无法为他所用,必杀之!
“绝无此事。”
虞稚斩钉截铁地启唇,抬起明彻清透的黑眸,“王上,微臣有难言之隐,但微臣怕说了您不相信。”
齐王加重语气:“讲。”
“景殿下一直对微臣十分疏离,自从微臣在蒲丞相府中不慎落水,景殿下就变得热络不已,常常寻机会与微臣独处,后来更是一再表露心迹。微臣不忍回绝,便多见了他几次。”
虞稚顿了顿,又道:“今日陆氏带回真正的于安歌揭发微臣的身份,景殿下说他已知晓微臣的身份,让微臣去他的书房,否则便告知天下。微臣只好前去,谁知两杯酒下肚,就晕了过去……”
落水之后就变得热络了?
齐王仔细思来,难道南景是见了虞千代的真容,发现她是虞千代,所以刻意接近,甚至不惜手段也要得到她?
南景是去过藏宝阁的……因此暼见过虞千代的画像,倒不是不可能……
可这都是虞千代的一面之词,万一她是在离间他们父子呢?
“微臣知道景殿下是您的亲生儿子,您定会相信他多一些,所以微臣才不愿说……”虞稚微微敛着眸,“微臣不想再参与这些事端了,请王上放微臣辞官离宫吧。”
以退为进,即便齐王不信她,也不会让她轻易离开。为了暂时稳住她,定会让她再与南景周旋。
果不其然。
“于少师说得哪里话,孤是帮理不帮亲,绝不会偏袒任何人。”齐王勉强露出几分笑意,缓声道,“只是于少师证据不足,孤无法下定论。不如你先装作受制于南景,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才好一罪论处。”
“微臣遵旨。”
虞稚低着应是,墨色长睫掩去眸中晦暗,诡谲之色弥散开来。
她敢肯定南景不敢赌齐王的信任,也不敢赌她的忠诚。他绝对会狗急跳墙,跳入万劫不复之境。
从长宁殿退出,虞稚缓步走过宛若长无止境的宫道,回想起陆芙眉死前癫狂狰狞的脸,眸色渐沉。
忽然。
“啪!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宫廊,夹杂着隐忍的痛咛,使得路过的宫人都更加战战兢兢。
“王后娘娘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贵妃娘娘就要毁容了!”
宫女忧急的喊声入耳时,虞稚已经走到宫廊的交叉路口,微微侧目将出声之地尽收眼底。
只见万贵妃被两个宫人押着跪在地上,一名粗使嬷嬷手执木牌,狠狠地扇在娇嫩的双颊上,鲜血已经模糊了皮肤。
裴琇坐在临时搬来的椅子上,悠闲地吹着热茶,任由宫女叫沙哑嗓子也纹丝不动。
丽妃栗栗自危地杵在旁边,被这场面吓得脸色泛白。
从前横霸整个后宫的裴琇又活了,惩治众妃不需要任何理由,手段狠辣至极的魔鬼又活了。
“母妃!母妃!”
稚嫩的童声响起,只见南昱不顾宫人的阻拦拼命跑上前来,万贵妃的惨状撞入他幼小的心灵,登时愣在了原地。
万贵妃此刻已经半死不活,完全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
曾经在虞稚面前叫嚣的南昱,在裴琇面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的哆嗦,最后被赶上来的宫人拉走。
裴琇微挑秀眉:“这等胆色,也配觊觎储君之位?”
虞稚正要抬脚离开,裴琇的声音便再次响起:“于少师莫急,稍等片刻,本宫有话要说。”
“是。”虞稚的心神微凛,有时候步步为营的人心思反倒是好猜,而这种不按常理出牌,铁血手腕者,才是令人捉摸不透。
若说裴琇会一言不合杀了她,她还真是不会意外。
“啪!啪!”
掌掴声又响了片刻,万贵妃始终一动不动,嬷嬷伸指探了探她的鼻息,恭敬道:“王后娘娘,万贵妃已经晕过去了。”
“好生医治,待伤口好了,继续打。”魔鬼般的话语从裴琇口中说出来,是那般的云清风淡,雍容瑰丽。
这性子还真与南玉瓒别无二致。
万贵妃被她的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抬走,抬走时已经没个人样了。
裴琇转眸又唤:“丽妃。”
被点名的丽妃浑身骤凉,双腿吓得瘫软,猛地跌跪在地上,连连语无伦次地认错:“贱妾…贱妾有罪……王后娘娘饶命!王后娘娘饶命啊!”
“你有何罪?本宫得感谢你呢。”裴琇虚扶起丽妃,随手抽出发髻上的一根金簪搁在丽妃的掌心,“赏你了。”
这根金簪在丽妃手中剧烈抖动,险些掉下去,哆哆嗦嗦地道:“贱妾…贱妾不敢……”
裴琇的眸中划过不耐之色:“还不快把丽妃扶回宫去,摆驾回宫,于少师且随本宫来。”
“是。”虞稚只得跟随众宫人去了王后所居的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