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芳心虚地低下头:“嫁妆是妾身着手准备,可妾身没法一直盯着他们啊,定是他们出了什么纰漏。”
于修远笑着对晏逾白道:“晏公子,本官会严惩下人的,好好的日子别被这乌糟事给搅和了。”
说罢便吩咐:“再去准备嫁妆!”
“不必了,嫁妆这样重要的事都能出差池,想来丞相心里也没有这个女儿。”平日里不着调的晏逾白严肃起来,气势摄人,“丞相不在意的人,咱们将军可宝贝得很,受不得半点委屈。”
晏逾白冷眼扫过荣芳:“来人啊,把丞相夫人告到刑庭司去。罪名便是苛待上将军夫人,让廷尉看着办。”
几名侍卫向荣芳冲去,荣芳吓得连忙往于修远身后躲。
“晏公子请三思。”于修远脸色骤沉,“本官与芳儿好歹是安歌的父母,是上将军的亲家,在大婚之日将亲家母押到刑庭司,岂非让天下人耻笑?”
闻言,晏逾白满不在乎地一笑:“堂堂上将军夫人遭人苛待却不反抗,那才叫笑掉大牙呢,您说是吗?”
曾孤身一人闯敌营,舌战群儒,说服敌国将领的晏逾白怎会被于修远的三言两语吓退?
侍卫们更是没有停下脚步,直接押走荣芳,任凭她如何叫喊,于修远愣是不敢阻拦。
“至于嫁妆,丞相怕是不知道,今日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商界名流,江湖豪客,都等在上将军府前给我们夫人送嫁妆呢。”晏逾白眸泛讥讽,“您那点东西,还是留着养小老婆吧。”
“要不是咱家夫人娇贵,不能久等。就令内的所作所为,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过去。丞相大人,您得好好记住,您是怎么上来的。”
说完这两句话,晏逾白便指挥着两个丫头把虞稚扶出去。
于修远的脸色登时阴沉得可以滴出水,长袖下的拳头捏得颤抖。
堂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被人如此羞辱,连反手的勇气都没有,这就是成为傀儡的下场。
在不远处看戏的焦偃,满意地捋了捋小胡子。虽然阿稚并不是因为喜欢殷九策而成婚的,但这个小子对阿稚的好他都看在眼里,也算是放心了。
于府前,平日里行人极少的大道上,如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要不是有将士阻拦,他们怕是要造成道路堵塞了。
从上将军府出来的迎亲队伍没有敲锣打鼓,但几乎全城的乐师都被人包揽,喜乐齐齐奏响,响彻全城!
只见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殷九策一袭暗红色长袍,绝世俊容卓然夺目。狭眸凛邃似海,唇角始终泛着一丝笑意,那笑色深深抵达眼底。
他身后是聂延、季星珩、杉月,以及束着大红花的威严八爷。还有一位面生的男子,正是刚到邺城的大将军卢岑。
卢岑跟随殷九策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样高兴,不禁对新娘子充满好奇。
但百姓们更好奇的是,这队伍中竟然没有花轿。
都说八抬大轿,即便没有八抬,怎么连轿子也没有?新娘子难不成要盼头露面吗?
这上将军的心思他们还真猜不透。
殷九策驭马停在于府门前,恰好是虞稚被扶出来之时。
她简直就是一大坨红色,被盖头盖着什么也看不见,步履缓慢,像极了老太太。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立刻翻身下马,红色衣袂于空中翻飞,大步流星走到虞稚面前。
身旁两个丫头忽然不走了,虞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头上的盖头就被毫无征兆地掀开了!
金珠流苏泛起细碎光芒,虞稚的睫羽微眨,尚在迷茫中便对上了殷九策的注视。
大道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那一袭殷红嫁衣的人简直美得不似人间人,眉眼顾盼间,恍若勾勒出盛世天下繁华美景,万千瑰丽尽集于一身。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在这一刻并非传闻。
殷九策的眸色极深,深到快要将她吞噬。
虞稚倒是不在意他掀盖头的举动,只是疑惑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怎么了?”
他却不答,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再次翻身上马,策马飞驰过大道。
她坐在前面,整个人被他护在怀中,耳畔响起低沉悦耳的声音:“想知道我这几日在忙什么吗?”
“想。”虞稚随意地回答。
其实她一点也不想,此次大婚除了帮她脱困以外,就是为了给大军进入都城一个借口。他除了去安顿大军,还能做什么?
殷九策并不在意她的敷衍,微微低下头去,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启唇:“看天上。”
虞稚听话地抬眸,本是不经意地一瞥,却被眼前景象震得一怔。
只见城池之外的高山上狼烟四起,团团浓烟直冲云霄,逐渐铺满整个云穹。曦光从浓烟的缝隙中穿过,形成一支支光束。
十万将士,一万在城内,九万在城外,齐齐震声高呼:“恭迎上将军夫人!恭迎上将军夫人!”
烽火狼烟之中,上万将士齐迎将军夫人!
虞稚的瞳孔微颤,殷九策将她带到全城地势最高的地方,抱着她稳稳落地。
二人并肩站在此处,可以将整座红绸漫天的城池尽收眼底。城周一圈尽是狼烟,冷兵器相撞,将都城带入烽火战场。
“我的聘礼,便是这九州的烽火狼烟。”
殷九策展开双臂,狭眸微睨勾出笑意。说罢这句后前进一步,倾身靠近虞稚,“待狼烟尽灭,就是这盛世天下!”
虞稚轻笑一声:“盛世天下你要与我一同去夺。”
“好。”殷九策微启薄唇,吐出斩钉截铁的一个字。
并肩同看烽火狼烟,受全城祝福的两人映入伫立在高楼之上的南玉瓒眼中。她非但没有嫉妒和悲伤,反而燃起熊熊斗志。
殷九策果然非常人,她一定要嫁给他,辅佐他成为九州帝王!
于碧云在街道上转了两圈,看尽这场盛世婚礼,跌跌撞撞回到于府,砸了屋中所有能砸的东西,把最恶毒的诅咒说了千万遍。
待虞稚与殷九策回到上将军府,府前已等候了许多人。
文武百官、商界名流、江湖豪客皆以虞稚嫁妆的名义送上万金华礼。
她的嫁妆,价值连城。
这一日邺城所有酒楼免费开放,宴请天下愿为新人送上祝福的人,喜糖更是送到了每一个人手中。
夜晚天空中绽放无穷无尽的烟花,几乎将黑夜映成了白昼,将都城化为梦幻世界。
街道上红绸漫天,人山人海。
这场大婚将成为历史,印刻在天下人的记忆中。
金满堂在高楼上俯瞰城市,自言自语地喟叹道:“大晋的掌上明珠出嫁了,就该是这样的场面。”
他也曾是晋人,这是他为大晋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应付客人是一见辛苦事,虞稚看完烟花后已经精疲力尽,一回到卧房便摘下了沉重的凤冠。
铜镜中的女子墨色青丝披散,绝色面容略施粉黛,在烛火下潋滟生辉,摄人心魂。
叶如初趴在窗台上想看热闹来着,没一会儿就被莫玄提走了。
月夜寂静无声。
在虞稚准备睡觉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殷九策懒洋洋地抓着头发,也是很累的模样,径直踱步走入屋中。
坐在床边的虞稚微微一怔:“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不是假结婚吗,他们应该分房睡的。
却见殷九策将手指搁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继续踱步走到床边坐下,把准备起身的虞稚拉到身边,低声道:“齐王的眼线还在呢,戏要演全。”
虞稚微微凝神,她的确能够感知到四周的金属波动,还以为是他的影卫,没想到还有齐王的眼线。
夜色中,莫玄拎着主子口中的眼线走出府门,随手丢在街道上,转身就走。
在虞稚思忖之时,殷九策已经倾身靠近,两人的鼻子差点蹭到一块:“就睡在一张床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虞稚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但现在的确不是忸怩的时候,万一被齐王知晓他们之间的猫腻,一切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就睡一块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好吧。”虞稚点了点头,随手脱下外袍,跑到最里面的角落躺下。
幸好这床大,他们可以分出一条楚河汉街,彼此都不碰到。
殷九策慢条斯理脱下外袍,又取下发冠,用盆中清水洗了洗脸。这才吹灭大部分烛灯,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在另一侧躺下。
虞稚松了口气,暗笑自己想太多,殷九策这种常年不近女色的人,怎么可能趁机占便宜。
想到这儿,她不禁算起殷九策的年龄,发出一个疑问:他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啊?
身旁人仿佛知道了她在想什么,猛地一个翻身过来压在她身上,拉过锦被盖在两人身上!
“你!”
虞稚怒目圆睁,低声喝道,“你别得寸进尺!”
然而殷九策眉目寒凉,不带一丝欲色,冷静地道:“哪有人洞房什么都不做的?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有什么毛病。”
“那……”虞稚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双手撑着他的胸膛,“那怎么办?”
殷九策强行抑制住嘴角的弧度。
“动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