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碧云回去时,在半路上遇到了荣芳。
荣芳早在旁边目睹一切,也不知是不是真心,拉着于碧云的手安慰道:“碧云你别伤心,安歌也真是的,叫人定做了嫁衣也不说,才让你被看笑话。”
闻言,于碧云柔弱地拭了拭眼角,还未说话,便看到荣芳身后的一大堆东西,不禁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还有什么?嫁妆呗。”荣芳一说起这个脸色就不好看,“老爷给了那个丫头不少好东西。”
也不知道老爷是哪根筋搭错了,于安歌对他的态度那么差,他还要巴巴地把好东西送上去。
于碧云一听是嫁妆便有了好主意,暗示荣芳屏退左右,低声道:“不瞒母亲,其实云儿被三妹妹长久欺压倾轧,再好的脾气也会有怨气了……云儿更看不过母亲被她欺负,这儿倒是有个好主意,可以让她难堪……”
“什么主意?”荣芳了然一笑。
果然于碧云的好都是装出来的,谁面对于安歌那个疯子可以没有怨气啊?
于碧云用手绢微掩嘴唇:“把这些金银珠宝换成烂菜叶……”
“这要是被老爷和上将军知道了,还不治我的罪啊?”荣芳警惕起来,发现于碧云这是在把她往坑里推。
“母亲你糊涂,你随便把罪名推到哪个家丁身上不就完了吗?你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保准不出岔子啊?”于碧云循循善诱,“你想啊,要是把这样的嫁妆公之于众,她岂不是难堪至极?”
荣芳被带动幻想着虞稚狼狈愤怒的样子,忍不住勾起唇角:“好,就这么办。”
反正她好歹是丞相夫人,上将军还能吃了她不成?
“那母亲便去忙吧,云儿就不打扰了,云儿告退。”于碧云撺掇完毕,施礼满意离去。
但不幸的是,荣芳动手脚时被听风听夜看到了。
听夜瞥了听风一眼:“怎么不出去阻止?”
“现在出去阻止太便宜他们了,要在大婚那日才能给他们致命一击!”听风嘚瑟地哼哼,“怎么样我变聪明了吧?跟门主学的!”
“啧。”听夜嫌弃收目,飞身离开。
虞稚特意去了一趟神机门,把即将成婚之事告知众人,门人皆一片哗然。
要知道江湖与朝廷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神机门主与上将军喜结连理,简直不敢想象。
但两位长老不仅没有反对,还郑重地恭贺了虞稚,并表示会亲临邺城观礼。
见长老都如此,以虞稚在神机门的威信,众门人也没有再说什么,开始争着抢着要去城中观礼。
虞稚问道:“焦爷爷呢?”
“他老人家听说您要成婚,在院子里两天没出来了。”闻人溯答,“一直念叨着您的婚事,说要把江湖豪客名士都请去城中为您撑场子。”
闻言,虞稚微微一怔。
她自己不甚在意的婚事,却有许多人在为她操心。
她绝不能辜负这一切。
之后又是两日,除了虞稚以外,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婚事,殷九策更是许多日未见了。
关于上将军丝毫不在意这场婚事的流言越来越多。
大婚的前一晚,本该寂静无人的街道上却有许多人来来往往,拉着红绸花灯飞檐走壁,就连鸣珂都被听风听夜拉出去做苦力了。
而虞稚被强行留在卧房中,说是要睡个好觉才能应付明日的婚礼。
翌日。
第一缕曦光洒落大地,街道上零星的行人便被周围的景象给震住了,惊呼声引来更多人的驻足观望。
只见整座城池都被刷上了红色,红绸恰如晚霞般漫天飞舞,迎亲队伍的必经之路更是铺上了金丝红毯,两侧是一簇簇盛放的殷红鲜花。
更别提那重重叠叠,摇曳生光的花灯,全是锦鲤、鸳鸯、莲花等吉祥物样,数名孩童在下方追逐打闹。
眼尖的人还发现房檐上缀满了精致的流苏风铃,一阵风拂过,便泛起悦耳动听的乐声。
待城门大开,千万将士涌入城中,整齐排列在纵横交错的街道。巡逻的护城军都不敢上前,全部绕道走。
“这些都是为了上将军和于三小姐大婚准备的吗?”
“不是说上将军根本不在乎吗?怎么还办得如此风光?我这辈子可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这能叫不在乎?就差告诉全天下了。估计是太忙啦,才没时间露面而已。”
路人的谈论以及城中景象被于府小厮看在眼里,迅速回府告知刚起床的于碧云。
于碧云轰然起身,不甘地抿了抿嘴唇。
凭什么于安歌大婚能如此风光?她以前只能一顶花轿从侧门进王子府?她绝不能让于安歌安稳出嫁!
思及此,于碧云来不及洗漱吃饭就直奔虞稚的小院,谁知却被拦了下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都说长姐如母,三妹妹大婚,我这个姐姐怎么能不帮她绾发呢?快让开。”于碧云不悦地道。
其实不止她,荣芳也被拦在了外面,才刚灰溜溜地离开。
甚至是前来送礼的太监都被赶走了。
“抱歉,上将军说了,任何无关人等都不能靠近夫人。”影卫微微低头,声音冰冷生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几日齐王为了把当年真相告诉虞稚,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但都被殷九策拦截了。
这次更是想借送礼的名头接近,自然是被他们赶走了。
齐王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一个于碧云?
夫人?
这个词让于碧云窝火不已,还未过门就急着叫夫人了?
还有上将军到底在想什么?前几日不是丝毫不在意吗?连媒人都没请,亲也没提,父母更是没有见,今个儿却这般用心!
上将军这么做究竟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
于碧云快速甩掉这个可怕的猜测,怒气冲冲地离去。
卧房中,秋儿正在为虞稚绾发,一头柔顺如瀑的青丝在指尖穿梭,服服帖帖地绾在头上,再用金色发钗固定。
虞稚已经穿好了嫁衣,这殷红盛血的颜色十分衬她,还未上妆便已有绝艳倾城之姿,直叫人挪不开眼。
焦偃满意地倚在柜子上,一瞬不瞬地盯着虞稚,就像自己嫁女儿一般,又开心又伤心,滋味复杂至极。
要是菜秧子还在,说不定还能见到那个铁疙瘩落泪呢。
想到这儿,焦偃的心绪愈加沉杂,要不是叶如初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把快乐的氛围传递给每个人,他都要藏不住哀色了。
片刻后,绾发与上妆完毕,秋儿正要给虞稚戴上凤冠,焦偃便上前接过,亲自为她戴上。
铜镜中的人儿美得不似人间人。
“阿稚,你永远都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焦偃深深地望着虞稚的眼睛,“不论你想做什么,都要先把自己放在心尖上。”
不论虞稚是活在复仇的憎恨中,还是活在平定天下的重任之下,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希望她能为自己而活。
虞稚的黑眸微颤,稍后神韵凝定,清晰地吐出三个字:“我明白。”
房顶上。
听风拽了拽自己喜庆的红杉:“怎么样听夜?好看吗?”
听夜翻了个白眼,正欲说什么,便看到前厅的走道上已经有人来了,看那样子应该是来迎亲的,立刻飞掠过去。
领头者正是晏逾白和莫玄,前者一听荣芳给嫁妆动了手脚,顿时不乐意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当盖着红盖头,走路都得两人搀扶的虞稚走出小院,众人单膝跪地:“恭迎夫人!”
虞稚什么也看不到,跟瞎子没什么两样。秋儿提醒她老夫人在前面,她便走上去行了一礼。
老夫人微笑着,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此时。
于修远与荣芳坐在高堂上,等待虞稚拜别双亲。
荣芳唇角带笑,于安歌再嚣张又怎么样?她还是名义上的母亲,还不是得向她下跪?
谁知虞稚刚被扶进主屋,晏逾白便向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微微一笑便是盛气凌人:“我们家夫人不太方便,这礼就免了吧,丞相大人不会介意吧?”
他们既不是小阿稚的亲生父母,又没有养育之恩,叫什么拜别父母?
不等荣芳发脾气,于修远就勉为其难地笑道:“无妨无妨,晏公子把小女接走便是。”
这晏逾白可是九州闻名的谋士,得罪他没有好处。
话音一落,几位家丁随即将嫁妆抬上来,要随迎亲队伍一道送往夫家。
在晏逾白的眼神示意下,接过嫁妆的侍卫说道:“晏公子,这箱子好轻。”
荣芳心头一凉,连忙解释道:“这约莫是装布匹的箱子,怎么能不轻呢?快些抬走吧,别误了好时辰!”
晏逾白自然不会就此罢休,继续示意侍卫:“打开瞧瞧,夫人的嫁妆可不能马虎了。”
侍卫迅速掀开箱盖,装得满满的烂菜叶登时暴露在众人眼前!
“备这样的嫁妆,两位是瞧不起夫人,还是瞧不起上将军?”晏逾白质问道。
荣芳慌张得咬了咬下唇,于修远震惊追问:“这……这是怎么回事?芳儿,这嫁妆可是你着手准备的,怎的出了这样大的差池?”
虞稚虽然看不到箱子中装了什么,却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们还真是不遗余力地破坏大婚,把主意都打到嫁妆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