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稚一见殷九策进来,立刻挪到最远的位置上坐下。
殷九策漫不经心地踱步过去,非要挨着她坐,口中还振振有词:“别让齐王的眼线看见了。”说着还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闻言,虞稚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都给她气糊涂了,做戏还得不露馅才行。
“你也吃。”虞稚也夹了一大坨菜搁在他碗里,心里寻思着得知道他讨厌吃什么,下次做戏时给他整一大碗。
“多谢娘子,娘子辛苦,娘子得多吃。”殷九策一口一个娘子叫得欢,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虞稚夹。
于是,两个丫头就这样看着二人的盘子被叠成了小山包,愣是没吃一口。
鸣珂倒挂在房檐上,双手抱臂,虎着脸盯着他们。
这个殷九策太讨厌了,殷九策没出现之前,都是他跟凶女人一起睡觉一起吃饭,现在竟然把他赶得远远的,其心可诛!
莫玄倒是特别满意,从前主子很少正常吃早饭的,如今有了夫人,主子终于可以健康生活了。
不远处的亭子中,晏逾白感动地拭了拭虚无的泪水:“小夫妻太恩爱了,真叫人感动,是吧?小岑岑。”
卢岑却并不高兴:“上将军为什么要娶夫人?”
照目前来看,这位新夫人除了貌美如花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还影响了上将军。
“为什么?惦记了好多年咯,千辛万苦拐回来的呢。”晏逾白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拿着铜镜继续给自己补妆。
话音刚落,屋中的二人结束了早饭,一前一后走出来。
卢岑立刻走上前去,再次重复道:“将军,卑职有要事相商。”
殷九策这次终于点头回应,伸手抓住准备离开的虞稚的手腕,微挑眉梢:“你也去。”
虞稚抽回手,淡淡地应了一声,同晏逾白一齐跟上去。
卢岑再次蹙眉,商谈军机大事,要女人作何?
即便是新婚燕尔,也得分清场合吧?
府北大殿后有一处亭台,殷九策和虞稚等人常在此商谈要事,四周暗处皆是影卫,保证飞不进半只蚊子。
聂延随后跟上,五人在亭台上落座。
卢岑看了虞稚一眼,从袖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平铺在矮桌上,依次指向标有红点的位置:“这些地方目击兵马出动,这些地方皆有异动,数量只能推测,但都不多。”
晏逾白摇着精致的折扇:“比我想得更散呢。”
“要些时日了。”聂延道。
虞稚目光清冷地扫过地图,发现这些所谓有兵马之地都在城外一周,便问道:“这是昨日用狼烟引出的隐散兵吗?”
闻言,卢岑面露诧异,她居然能猜到。
“嗯。”殷九策慵懒地应了一声,“除掉了这些,便只剩下城中的护城军和禁卫军,不足为惧了。”
虽然这些散兵不如后两者数量大,但毕竟身处暗处,难以捉摸,容易被偷袭。
原来如此。
虞稚得知整个大婚都是为了正事而准备,心里便松了口气,继续道:“此事不能让齐王知晓,你们打算怎么做?”
卢岑正要说话就被殷九策抬手打断。
殷九策凝视着虞稚道:“你先说说你的办法。”
“可以先把黑锅扣到裴弼头上。”虞稚淡淡地道,“哪怕只是一顶,齐王知晓后必会对裴弼起疑心,之后不论那些散兵是怎么死的,他都会记在裴弼头上。”
“和我想的一样。”殷九策勾唇一笑,对晏逾白挑了挑眉毛,“干活去吧。”
卢岑被虞稚的三言两语震住。
他倒不是歧视女子,征战沙场多年,不是没见过聪慧过人的女子。但姿容绝世又聪慧过人的,还真没见过。
晏逾白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平日里九策可不会这么说。今日让阿稚先说,摆明了就是要让卢岑服气。
还真是一点委屈也不让她受。
莫玄飞身落地:“主子,齐王唤您入宫。”
“不去。”
殷九策一口回绝,斜倚向虞稚的方向,“新婚第二日不在家陪美娇娘,谁要见那个糟老头子?”
虞稚斜暼他一眼:“终究是要见的,他不会容忍你继续将十万将士留在邺城。”
“当然了,所以能拖一日是一日。”殷九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伸出手去感受阳光的温暖,呢喃道,“是个睡觉的好天气。”
“???”
虞稚一阵无语,他这么在要出去干活的人面前说话,不怕被打吗?
还好这几人都习惯了,自顾自走下亭台。
卢岑问晏逾白:“从前怎么没听说过邺城里有于安歌这个人?”
如此貌美又聪慧,应该早就名满天下才是。
晏逾白卖了个关子:“因为她不是邺城人,也不是齐国人。”
“那是哪里人?”
“今天的活儿你揽了,我就告诉你。”
卢岑无奈地应道:“好。”
这些家伙平日里总是一个比一个懒,为了偷懒简直绞尽脑汁。但只要大战一开始,他们冲得比谁都快。
晏逾白得意地笑了笑,用折扇遮掩二人,神秘兮兮地吐出两个字:“雍州。”
雍州?
卢岑大惊。
该不会是他猜的那个人吧?
殷九策和虞稚也离开亭台去了更明显的地方“秀恩爱”,专门演给眼线看。
虞稚把于府所有机关暗器全都搬到了上将军府,一堆零件搁在桌上,不紧不慢地画着图组装。
他则拿着一个玄机锁把玩,来来回回试了很多次都没打开,直接放弃问答案:“这个怎么开?”
她不咸不淡地瞥向他,接过玄机锁三下五除二便打开,遂塞回他手上。
然而玄机锁刚一到他手上不到两秒钟,只听“咔嗒”一声又合上了,试了一次没打开,转头接着求助:“还是不会。”
虞稚再次接过,快速打开,还给他。
“咔嗒。”
令人头疼的声音响了五六次,这厮倒是一点儿也不觉得腻,跟个复读机成精了似的:“还是不会。”
她忍无可忍:“你玩儿其他的行吗?”
“不行,做人要锲而不舍,方能始终如一。”殷九策十分认真地看着她,伸长手臂把玄机锁递到她脸上。
虞稚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干脆走到他身边坐下:“看好了,一步一步来。”
殷九策奸计得逞,故意倾身靠近她,两个人肩膀贴在一起,距离极近。
只要虞稚稍微抬眼,就能撞到殷九策的鼻子。沐浴在熙暖的阳光下,气氛暧昧,偏偏他还一本正经的模样:“然后呢?”
搞得好像她自作多情似的,只好压下不自然,一步步教他如何解锁。
殷九策就像一个学堂里学习最差的小破孩,老师都搁他面前讲了,他还是听不懂,非要老师手把手地教他。
不知不觉间,虞稚已经被他半搂在怀里,双手被他握在掌心。
她还丝毫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口中念念有词。
却不知殷九策完全没听,微微斜着狭眸凝视她的侧脸,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清冽的香气。
四周的侍卫惊掉下巴,这辈子都没见过上将军挨哪个女人这么近过。就算是外面盛传的于大小姐,也是离得十万八千里远啊。
叶如初趴在墙头上欣赏着这幅美景,拿着笔刷刷刷写着话本子,写着写着被自己给感动到:“噢唔,这是什么绝美爱情啊!”
“殷九策?殷九策你有没有……”
虞稚猛地转过头质问他有没有在听,两人的鼻头蹭到一块,长睫忽闪,心跳在不经意间又漏了一拍。
她的心神微紧,细微的不自然很快转化为怒气,扬起拳头就给了他一拳:“你在耍我是不是?”
“嘶……痛。”
殷九策柔弱地捂住心口。
路过的八爷投来鄙视的目光,可别装了噢,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那你就痛着吧。”虞稚无情地抛下这句话,抱着新做的暗器抬脚就走,刚一起身便察觉到暗处有人影闪过。
照其人身上所配的暗器来看,绝对不是将军府的人。也不太像齐王的人,难道是裴弼?
正思忖着,耳畔忽然响起殷九策的声音:“是裴弼。”
一提起裴弼,他便想起方才看到的她手掌上的伤痕,那是用驭天剑割的,驭天剑的主人是裴弼所杀,便等于是裴弼伤害了她。
他绝不会放过裴弼。
虞稚再次意识到自己正被很多人监视,她如果不表现得和殷九策很恩爱,必会被人怀疑动机。
她忽然明白了殷九策的良苦用心,拉起他的手腕往回走,示意坐下,把玄机锁塞给他:“会开了吗?”
“会了。”殷九策认真地扣动机关,飞快打开了玄机锁,望着她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其实第一次他就记住了,只是为了逗她罢了。
“聪明,聪明。”虞稚敷衍地夸赞了两句,把原先画的图纸搁在一旁,重新画起第二副。
殷九策斜倚在栏杆上,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目光仍似有所无的注视着虞稚。
忽然,他的狭眸微凛,又眯了眯:“这是画得什么?”
虞稚回答:“发冠。”
“男式?”
“嗯。”
殷九策忽然来劲儿了,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给谁做的?”
又是给金满堂拿去卖钱吗?
“你啊。”虞稚疑惑地抬眸,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问的问题。
戴着这发冠出去,不是更能说明他们很恩爱?
“哦,那没事了。”
殷九策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再次慵懒地靠在栏杆上,只是嘴角多了一丝深深地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