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昱又是一愣。
母妃说他不会骗人,可他的确是骗人了啊。
宫人在此时站了出来,恭敬地跪在地上:“启禀王上,奴婢们亲眼看见于少师推倒昱殿下,练武场所有人也都可以证明。”
闻言,众宫人齐齐跪地,以示所言不虚。
“于少师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难道你真要说一个六岁的孩子,处心积虑地陷害你吗?”万贵妃当即乘胜追击,字字珠玑地质问。
太好了,伤害王子可是大罪,即便王上有心包庇,也无法再留于安歌在宫中了,这个狐媚子可算是要被赶走了!
虞稚看似面临绝境,却毫不慌乱,淡淡地转眸:“微臣有什么理由伤害昱殿下?”
不等万贵妃回答,她便又自顾自地说道:“倒是昱殿下,一向贪玩,因被微臣多加管教,对微臣怀恨在心才是。”
“于少师,你居然说一个六岁孩童对你怀恨在心?”万贵妃回首看向齐王,眼中泪光闪烁,发自肺腑般问道,“王上,这样的人怎能做少师啊?”
齐王始终只盯着虞稚一人:“那少师推了昱儿是否属实?”
“属实。”
虞稚淡然启唇,这种事她否认了也没用,姑且就先顶了这个黑锅。
万贵妃紧蹙眉头:“于少师不觉得自己的话自相矛盾吗?”
这个于安歌究竟是真傻假痴?
“微臣推昱殿下全然是为了自保。”虞稚凉凉地看向南昱,“因为是昱殿下先伤了微臣。”
南昱惊诧地瞪大眼睛:“你胡说!我没有!”
“于少师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万贵妃的眼中泛起轻蔑,“昱儿一个六岁孩童如何能伤得了你?就算伤了你,伤痕在何处?”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不信于安歌会想到解决之法,并制造出伤痕。
虞稚微微摇头,语出惊人:“没有伤痕,昱殿下是用针扎了微臣。”
“我没有!”南昱再次大声否认,愤恨地盯着虞稚。母妃和二哥说得果然不错,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
“于少师真是张口就来,说昱儿用针扎了你,针呢?”在万贵妃看来,虞稚根本就是在强词抵赖,已经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针……”
虞稚幽幽地拖长尾音,下移视线到南昱身上,“针自然是在昱殿下身上。”
齐王似乎有些信了,若是没有依据,虞千代不会这么说。
万贵妃看出齐王的将信将疑,顿时急了,为证明儿子的清白,当即吩咐道:“来人啊,仔细找,让于少师看看,是否有她口中那莫须有的证据!”
宫人正要上前,齐王便抬手制止,遂给自己的贴身太监使眼色。
见此,万贵妃的身子微僵。
王上这是什么意思?王上已经开始不信任她了吗?
太监踱步上去,先给南昱行了个大礼,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伸手搜身。
南昱气得涨红脸,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搜身,这个屈辱他记下了,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坏女人!
太监先是探了探南昱的衣襟,然后又摸了两边衣袖,最后顺着衣袖探上手臂,摸着摸着,手猛地一顿。
万贵妃心神陡凝,凉意从足下直蹿头顶。
正如她所担心的一样,太监的手指拧了几下,从南昱的衣服里抽出了一根长长的银针。
这银针一看就不是绣花的,而是专门用来伤人的长针。
南昱瞠目结舌地盯着这针,万贵妃紧张地扑上去,连连急问:“昱儿,昱儿你身上怎么会有针?你快说啊,这针是哪儿来的?!”
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子,南昱一时被她吓得没了声儿,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监双手奉上银针给齐王查看。
齐王神色微沉,不豫地责问道:“万贵妃,你是如何教得儿子?”
“王上,这绝不可能,一定是有心人栽赃昱儿的啊!”万贵妃慌张失措,“昱儿他才六岁啊,他不可能有这样狠毒的心性,王上您明查啊!”
可有些时候,孩童不会明白恶事是恶事,如果没有人正确教导,他会认为恶事很好玩。
孩童身上天真的残忍,往往是最可怕的。
虞稚淡漠地敛眸,南昱生长在这样一个环境下,算是废了。
齐王并不理会万贵妃苍白的辩解,拂袖道:“万贵妃教儿不当,罚奉三月。南昱伤害少师,罚抄三字经百遍。好好学学,何为性本善。”
转而又对虞稚道:“至于少师,受惊了,孤会赐下珍奇药材,派宫中太医调养身体。”
“微臣惶恐,不过针扎而已,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虞稚微微垂首,正好对上万贵妃憎恨入骨的目光。
不愧是荣宠六宫的贵妃,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柔弱地拭了拭眼泪,内疚而又凄然地看了齐王最后一眼,跪拜轻声:“罪妃告退。”
随后便拉着傻了的南昱退出了长宁殿。
果然,齐王久久目送万贵妃的背影,眼中有些许的动容。
如果是其他少师,他只是口头安慰,怎么会舍得惩罚万贵妃呢?但这是虞千代啊,为了能够利用她的力量,他不能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万贵妃与南昱回到自己宫里后,屏退宫人,这才蹲下身子,冷静地问南昱:“昱儿,你跟母妃说实话,你有没有扎于安歌?”
“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母妃……”南昱说着说着就委屈红了眼。
见状,万贵妃放轻声音:“那她有没有碰过你?”
“我刚摔倒的时候,她好像来扶了我一下,刚好是这边胳膊……”南昱忽然大声叫道,“母妃我知道了,她就是那个时候把针塞进我衣服里的!我要去告诉父王!”
“回来!”
万贵妃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你这么说有证据吗?你现在去了,你父王不仅不会信你,还会对你失望至极!”
“呜呜呜……都怪那个坏女人……”南昱更觉得委屈了,不停地用衣袖擦眼泪。
“昱儿,这伤是你自己掐得对不对?”万贵妃凝视着南昱的眼睛,那么聪明的于安歌,怎会如此莽撞,在大庭广众之下掐昱儿呢?
“母妃……”南昱心虚地躲闪。
“你跟母妃说实话,母妃是不会怪你的。”万贵妃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此事一定是有人教你的对不对?”
她一定要知道,是谁在把她的儿子当刀使!
“我……”南昱愣愣地抿了抿嘴唇,回想起二哥对自己说过的话,犹疑了须臾,肯定道,“是王后娘娘让我这么做的,她说这样我就可以赶走坏女人!”
二哥真是太神了,二哥怎么知道母妃会这么问啊?而且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要说是王后娘娘教他的。
“裴琇……”万贵妃阴冷地眯起眸子,轻声念出这两个字,依稀泛起几丝畏惧。
没错,后宫妃嫔皆畏惧王后。
听闻大多数王子公主之所以会与南景南玉瓒他们小一伦,就是王后在搞鬼。王后的嫡长子死得不明不白,她就要所有婴孩为她的儿子陪葬!
那个背弃父族,大逆不道,蛇蝎心肠的女人,王上早就看透了。若非裴家势力滔天,裴琇早就被赐死无数回。
近几年裴琇才终于消停了,没想到她还是盯上了昱儿!她还想怎么样?!
“母…母妃……”
南昱害怕地望着万贵妃狰狞的脸,说话都磕巴了起来。
二哥出的这个主意一点都不好,把母妃变得好可怕,他都快不认识了。
“昱儿,母妃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你被那些坏女人欺负……”万贵妃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中,双目阴沉坚定。
裴琇,于安歌,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长宁殿。
“微臣告退。”
虞稚随后也退出了大殿,刚跨出门槛,便看到站在远处的南景。
她环顾四周,见宫人稀疏,这才走上前去。
南景满眼柔情,如释重负地道:“安歌,你没事就太好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你会伤害孩子的。”
话说到这儿,犹豫了一下,又叹了口气:“只是……我同样无法相信,昱儿会做出这种事。”
他是唯一一个知情的人,他当然知道此事不是南昱做的。那针,定是虞千代放的。
回想整个事发过程,虞千代仅在一开始扶了一下南昱,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碰过南昱。
若那么早她便想到了解决之法,并付诸行动。她的聪慧当真令他惊讶,亦令他垂涎……
虞稚意味不明地抬眸,冷冽光芒迸射:“或许是其他人给昱殿下出了这个主意。”
幕后黑手就在她面前,还装出一副圣人模样,真是好演技,南景不觉得累么?
南景心头一跳,在这刹那间他觉得虞千代话中之人就是指他,呼吸都紧了。
谁知虞稚话锋一转:“许是哪位后妃争宠的戏码。”
“安歌说得极是……”南景顿时松了口气,可心总是提着。她越聪明,他就越高兴,可也越是难以掌控。
控制女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利用感情。
可他究竟要如何才能真正抓住她的心?
虞稚似看穿他的心思,这就来给他机会了:“后宫真是个风波之地……我去练武场骑马散散心。”
“我陪你。”南景立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