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死寂。
机关根本没有触发。
矮胖男子皱起眉头,不敢置信地向匕首掷出的方向看去。
那里分明就是开关,怎么会没有触发?难不成这女人真是屠爷的人?
再次回过头来时,虞稚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黑斗篷下响起平静的声音:“为什么要进暗市?”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钱!而且有暗市的关照,老子可以在都城横着走!”
矮胖男子露出嘲讽的笑,嘲笑虞稚问如此愚蠢的问题,然后反问道,“你不也是一样吗?”
虞稚低声呢喃他的话:“一样,吗。”
“哼,老子告诉你,屠爷既说只能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就算你是屠爷的人,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话音未落,矮胖男子从短靴中掏出一把匕首,挥舞匕首向虞稚袭去!
“唰!”
虞稚轻而易举躲开匕首,并飞速绕过矮胖男子向前走去。
身后的人还欲追上来,两枚铜钱从她的指尖飞射而出,瞬间打开了地面的机关,巨大的绞车直接将男子劈了两半!
“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陡然寂灭,四溅在墙壁上的血液很快失去温度,无声流下。
虞稚步伐不停地向前走,低声启唇:“不一样。”
四扇门外。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三越来越焦急,怕虞稚就这样断送在了里面。
到时候不仅自己的摇钱树没了,上将军知道了这事儿,怕是会把他给撕了。
屠爷依旧瘫在椅子上,铁靴搭在桌面。大约也是等得不耐烦了,鹰狼般的眼睛一直盯着虞稚进去的那扇门。
终于,脚步声响起。
虞稚一尘不染地出现,与进去时别无二致,似乎没有废吹灰之力。
秦三抑制住喜色,尽量平静地叫道:“屠爷,她出来了!”
闻声,虞稚淡淡地扫了秦三一眼,将他脸上的伤收入眼底,踱步向屠爷走去:“我通过了么?”
屠爷低声一笑:“不错。”
说着便站起身来,用铁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向屋外走去:“跟来。”
虞稚跟着屠爷原路走出,屋外的打手们看到她,纷纷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没想到一个谁都不在意的女人,居然真的通过了考验,这可是暗市的头一例。
三人走出高楼来到街道上,所有人见了屠爷都恭敬地俯身,唤一句:“屠爷好。”
屠爷把虞稚带去了另一座守卫森严的高楼,走长廊上了二楼。
此处的陈设比方才那儿精致多了,丝毫不比官员宅邸差。只是更为粗犷豪放,没有半点多余的装饰,更没有焚香摆花。
一个正在画图纸的男子笑道:“哟,女人,屠爷终于铁树开花了?”
“这么瘦,手感一定不好。”另一个人毫不避讳地点评,并提议道,“屠爷,我给你推荐一个更好的吧。”
屠爷抬眼绕了一圈,几人顿时闭上了嘴巴。
“这是你们的新伙伴。”只见他伸出胳膊绕过虞稚的脖子,搭在她的肩膀上,斜眸睨着她,“来,跟大伙儿打个招呼。”
虞稚不喜欢别人离她这么近,却明白此刻不是矫情的时候,纹丝不动地启唇:“在下倾九,请多指教。”
话音落下,几人愣神了好一会儿。
“什……什么?屠爷刚才说这是我们的新伙伴?她也是机关术师?”
“我还是第一次见女人做机关术师的。”
“你这就没见识了吧,以前的虞家可不缺女机关术师。”
“虞家是虞家,别人能行吗?”
只有一个人想起了什么:“哎,你们不觉得倾九这个名字很耳熟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霎时陷入沉默。
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她是女人身上,没有听清她叫什么。这会儿被提醒他们才反应过来,她就是最近大名鼎鼎的神秘机关术师——倾九!
几人不禁多看了几眼虞稚,惊叹道:“卧槽,可以啊,屠爷真有你的,这种家伙都能被你挖来。”
屠爷将手臂收回,捏了捏铁手套:“是她自己来的。”
一个蓝衣青年凑了上来:“妹妹,暗市可不是闹着玩的地方,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啊?”
虞稚径直向画图的人走去,淡淡地回答:“捞钱。”
其他人嘲笑蓝衣:“何君你这不是问得废话吗?谁来暗市不是为了钱?”
何君反问:“这么稀罕的女机关术师到哪儿不能赚钱?”
他说得不错,不仅仅是他,屠爷也正是有这样的疑虑,才会让秦三调查虞稚的真实身份。
屠爷一直注视着虞稚走向画图之人。
虞稚低眼一扫,便看出这人是在画机关暗道,与谢府暗道相差无几,低声问:“这是画得哪儿?”
“哪儿?”画图人抬起头,奇怪地笑道,“我怎么知道。”
“暗道具体设在何处是机密,机关术师不必知晓。”屠爷踱步向虞稚走去,目光锐利,“怎么,你想知道?”
“当然。”
虞稚毫无惧意地回答,在屠爷危险地眯起眼睛时,又加了一句,“机关术师都想看到自己的杰作。”
闻言,屠爷意味不明地笑了:“你想知道,也可以知道。”
他的声音中迭起诡谲的冰冷。
虞稚当然知道她不该知道,便道:“我只是问问罢了,不知道也无妨。”
屠爷几步走到椅子上坐下:“小零,告诉她规矩。”
名为小零的是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闻言后乖巧地说道:“做暗市的机关术师可以接其他活,但不能泄露自己受雇于暗市,否则后果自负。如没有特殊事情,机关术师可以自由进出暗市,暗器或机关图纸,按质量定价。三个月没有为暗市做事者,杀。”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另外,作为暗市的人,自然受暗市的保护。只要不是牵涉甚广之事,都由暗市收场。”
钱倒是次要的,第二条好处才是最重要的。成为暗市的人,几乎不怕与任何人结仇,可以在管辖范围内横着走。
虞稚安静地听完,说道:“要我命的人太多了,以后就请屠爷多多关照了。”
屠爷微挑眉梢:“我很期待你的本事。”
“明日我便把图纸拿来,告辞。”虞稚说完转身就走,秦三朝屠爷示意,随即快速跟上。
她刚走片刻,便有一名打手走入楼内,在屠爷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闻言,屠爷的鹰眼微凝:“她去禁区了?”
打手点头道:“是,她还看到了关押猎物的斗兽场。”
“她什么反应?”
“没有,挺正常的。”
屠爷低笑一声,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悠悠地道:“叫人好生送她出去。”
“是。”
昏暗弯曲的街道上,数十名黑衣人跟随在虞稚身后,恭送她离开,引来了无数人的注目。
虞稚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将整个暗市的主要街道都走了一遍,在脑中细细绘出地图,这才真的离开。
出去时她一直在想,为何此处的设计有些眼熟,十分像虞家建筑才会有的地基。但天下地基不过差之分毫,她不能肯定。
要等拿到地图才能弄清楚了。
再次经过那冗长的道路,终于重见天日。
是进去时的那个茶坊。
蹲守在此处的人已经烦躁不堪,一见虞稚出来,立刻围堵了上去。
“臭娘们你让我们好等啊。”
“果然是女人,可以一根毛不少的出来。”
“绑起来!哥几个把她玩腻了就卖到窑子里去,看她还敢不敢动手动脚!”
几人不顾茶坊的其他暗市人,直接向虞稚袭了上去。毕竟只要不毁坏东西,暗市的人是不会插手的。
虞稚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秦三发出了不屑的笑声。
曾调戏过虞稚的那人走在最前面,手指还未碰到虞稚便被暗市的打手一把扣住,毫不留情地来了个过肩摔!
“嘭!”
那人登时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浑身剧痛,不敢置信地望着对他动手的人。
其他人一齐懵了。
一名打手面无表情地道:“屠爷说要好生送客,你们就任由这些人欺上来吗?”
什么?!
好生送客?
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这个女人怎么可能通过考验?还得到了屠爷的青睐?
要知道屠爷可是从不近女色的,要想入他的眼,必须有足够的本事。
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居然真的是一名惊才绝艳的机关术师!
打手的话落下,那些在桌旁喝茶的人立刻起身,带着杀意包围了那几人,短刀从袖中滑落。
那几人吓得不断退后,调戏过虞稚的人艰难地爬起来,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们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饶了——”
“嘭!”
拳头落在肉上的声音响起,阻断了还未说完的话。
虞稚目不斜视地踱步而出,秦三回头呸了一声,然后紧跟上去。
二人行至一处安静无人的胡同中,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出声问道:“伤是怎么来的?”
“嗐,被屠爷打的呗,还不是为您隐瞒身份被怀疑了。”
秦三故作轻松,实则添油加醋,“屠爷这个人最是多疑机敏,怎么会看不出来我的异心呢。若非如此,他也成不了暗市的二当家。我为了您得罪了他,没有好果子吃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