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楚国国都。
一辆寻常的马车抵达城郊,一袭粗布衣衫,平平无奇的少年跳下马车,对车夫道:“郭大哥就送到这儿吧,日落之前我会回来的。”
随后便带着另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穿过城楼进入国都。
楚国国都并非是楚国最繁华的城市,之所以会在此定都,是因为此处地势特别。
像郑国一样处在盆地之中,却又不像郑国那样山体陡峭。刚好留了一处缺口,保护国都的同时,又不会太过闭塞。
想要攻下这里,是一个巨大的难题,他们必须从城内瓦解这个国家。
街道上人来人往,商铺相连,吆喝揽客声不断。
虞稚是半夜赶路的,到现在还没吃早饭,鸣珂一见到饭店就走不动道了,便只好先去吃饭。
小二笑眯眯凑上来:“两位小哥想吃点什么?”
“一碗清粥加咸菜,一块猪肘子两只烤鸡十个肉包子。”虞稚淡淡地说完,顿时引来周围人的注目。
又是清粥咸菜又是猪肘子烤鸡的,还真是奇怪啊。
“好嘞,您稍等啊。”小二才不管奇不奇怪,又生意就是好事,麻利下去吩咐后厨了。
鸣珂迫不及待地幻想着美味。
每个地方的食物风味都不一样,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味儿呢?
虞稚才刚落座,便听到邻座的人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压低声音:“你说王上废后新立了?”
“是啊,你不在国都没看到,那场面可壮观了。”另一人喟叹道,“不过还真是突然啊,说立新后就立新后了。而且我还听说,这个新后来历不明……不是什么名门闺秀。”
“啊?王上怎么想的啊,与齐国的战事都还没解决,就急着立新后,难道这位新王后美若天仙?”
“美肯定是美的,但若是只有美,王上也不会为她废掉多年发妻啊,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虞稚正听着,小二便将吃食端来,依次放在桌子上。
鸣珂麻溜把肉食全部揽到自己面前,只将清粥咸菜推到她手边。
旁人看了还以为这位少年银子不够,都把好吃的让给了弟弟,纷纷夸赞少年是个好哥哥。
却不知虞稚只是不想在早晨吃油腻的东西罢了,待会儿还要上房下地,吃得太饱会难受的。
鸣珂在整个饭店中人的大眼瞪小眼之下,以疾风扫落叶般的速度解决桌上吃食,小肚皮逐渐鼓起来,最后来了个恶龙咆哮,打出大大的饱嗝。
邻座的人还在谈论。
“我这次回国都是最后一次了,齐军眼看着就要打来,我要出去避避风头。”
“我是走不了了,我的全部家当都在国都呢。而且国都地势奇绝,齐军没个一年半载打不进来,其他国家说不定会插一脚,胜负还难说呢。”
“那就请杨兄保重,下次再见一定不醉不归!”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饮酒,旁边的虞稚搁下银子离开饭店。
当年九州所有都城都是虞家建造的,大部分机关虽被拆除,却仍有漏网之鱼。毕竟这机关是基于灵术建造的,无法用寻常思维去判断,自然也清理不净。
虞稚来此便是确定楚国都城有没有漏网之鱼,并且明确在什么地方。
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带着弟弟穿梭在大街小巷,垂下的黑眸明彻幽深,几百米的金属波动都在她的意识之内。
不仅如此,她还实地踩点了王宫和高官权臣的府邸位置,以及布兵之处。
其实这个不必要她亲自来查看,安插在都城中的细作很多,会随时向他们报告敌情。
全部事情做完后,便到了夕阳西下的时辰,虞稚和鸣珂向城门走去,准备离开楚国国都。
还未到城门,便看到几名百姓折返,好心提醒她:“别去了,城门封锁了。说是齐军即将攻来,出城危险。”
“多谢。”虞稚道了一声谢,却没有像他们一样折返,而是继续向前走。
几名百姓面露诧异,摇了摇头,拿着包袱各回各家。
原本守卫松懈的城门,此刻派了大量兵马严守,围得水泄不通,插翅也难逃出去。
虞稚的黑眸微凝,总觉得此事并非如此巧合,楚国定是知道她今日要入城,才刻意在早晨松懈,落日严守。
知道她今日会来楚国国都的,只有金满堂身边的几个人。
难道他身边也有细作?
就在此时。
一名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铠甲的将军,带领一队人马赶往城门处,命令道:“王后娘娘吩咐了,凡是要出城的人通通拿下,待娘娘亲自查验后再放人!”
“是!”
众士兵齐声领命,立刻对周围百姓进行抓捕,百姓们惊得逃窜大叫。
虞稚的面上闪过一抹冷意,这位楚国的新王后究竟是谁?
新王后会下这样的命令,必是笃定能从人群中找到她。由此便能说明新王后见过她,甚至见过很多次……
思索之际,抓人的士兵就向这边涌来了,虞稚立刻带上鸣珂原路返回。
原想着以鸣珂的轻功,逃出去易如反掌,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守卫,被抓住可就得不偿失了。
明日莺时会入国都,去骠骑大将军府上参加誓师宴会,届时再想法子混进去就是。
街道旁的茶摊上,几名百姓观望着城楼的方向,小声谈论着。
“你说王后想抓什么人啊?搞这么大动静,偏偏王上还由着她。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她倒是明目张胆……”
“嘘,小声点儿。”
“据说这位新王后是有点本事的,朝上好几个外国的奸细都被她揪出来了,王上自然信她。”
“说到底不过还是女流,将这么大的权利交到她手上,唉,楚国危矣。”
几个人说着说着便停了嘴,因为此时有一队护城军巡逻走过,他们自然不敢再多言了。
虞稚举目四望,发现这城中的士兵越来越多,大街小巷布满巡逻兵。百姓们急匆匆赶回家,不敢再在外面逗留。
既然这位新王后如此大动干戈,必不会轻而易举放弃,此刻住进客栈就是自投罗网。
看来今夜注定是难眠了。
虞稚让鸣珂去买一些干粮和厚衣物,两人在不起眼的胡同中解决温饱,飞掠在各大高楼的楼顶,静观其变。
夜色低沉,快要下雨了。
街道上却越发热闹,巡逻兵在全城所有路上站定,进入客栈酒楼中搜人,连最近有外人回来的百姓家也不放过。
鸣珂一边吃甜点一边摇头,这些人可真笨,这样怎么可能找到他们嘛。
就在此时。
几道不寻常的黑影飞速掠过,跳跃在高楼之顶,仔细搜索着。
虞稚和鸣珂立刻从房顶上跳下去,暂时在两座高楼之间的夹角处容身,待旁边客栈中的巡逻兵离开,二人翻窗进入无人居住的客房。
刚进去,天空便传来滚滚雷声,倾盆大雨如期而至。
“哗啦——!”
浓雾迭起,使得整座城变得模糊不清,搜查任务越发艰巨,不久后便得令撤回。
虞稚立在窗边,黑眸微微眯起。
王后既然知道她今日会来国都,一定也知道明日她会随莺时再来,与其这样大海捞针,不如直接堵住莺时身边的所有人,找到她的几率更大。
为什么王后要如此急躁呢?
还是说只是为了消耗她的精力,让她彻夜不眠,明日无法全力以赴,却没想到会下大雨?
如此简单的想法很快被虞稚摈弃,她仔细回想今日来国都的目的,眸中骤然掠过一丝寒光。
除非……这位新王后不仅见过她,还知道她是虞千代,更知道她可以掌控国都中残余的机关……
她来此是想确定残余机关的位置,再让莺时从那些位置走过,这样即便有人来围堵他们,他们也可以借机关力挽狂澜。甚至引来骠骑大将军,一举将其杀死。
很明显,新王后此举断绝了她的计划。
为了继续阻止她,新王后绝不会让她和莺时汇合,明日定会派重兵严守莺时等人。
事实正如虞稚所料。
第二日,莺时一行人刚抵达国都郊外,就被数百骑兵包围。
莺时掀开车帘,澄澈明亮的眸中微转,暗掠过一丝冷意,音韵悦耳又泛起威严:“你们这是做什么?莺时来过楚都数次,却不知还有这样的礼数?”
领头的卫尉抱拳道:“惊扰莺时姑娘了,近日齐军进犯,随时会攻入都城,我等是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
说罢,大手一挥:“护送莺时姑娘入将军府,城中奸细无数,万不可让他们接近、伤害莺时姑娘。”
人群中的听风听夜齐齐皱眉。
昨日门主前来踩点,说是日落便归,却没想到被扣留在了楚都。
看来他们中间有楚国的细作,提前知晓了门主的计划。派重兵把守,不让门主与他们汇合。
敌众我寡,莺时一行人只好随着骑兵们进入楚都,径直前往骠骑将军府。
他们知道虞稚一定在什么地方看着他们,但他们不能抬头多看,以免泄露她的位置。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过街道,虞稚和鸣珂暗暗从不起眼的角落走过,跟随他们去往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