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是继位大典和封后大典了,皇后是大司马之孙,显贵刘廖之女李师绾,传闻年方二八,肖似其父,容貌绝美,艳丽多姿,顾盼生情。
天空碧蓝如洗,恰似一方上好的青翡翠,万里无云,真是一个好天气,好日子呢。
莫名风依旧飒飒地冷,不同于前几日隐含的暖意,吹在脸上有着划肤之痛,冷风拂面,雪肌冰寒。
窗外的白梨树上已经冒起了花骨朵,有的硕大恰如初生婴儿的拳头,有的细小如干枣,掩映在绿叶中相映成趣,虽还未开花,但仿佛能嗅到几丝芳香馥郁的梨花香,在这个寒冷的日子显得尤为清香凛冽。
我正低头咬着帕子,凝神思索间,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转过头去看到是白芹,后面跟着一个面须白净的男子,手拿拂尘,头戴冠帽,看衣着是宫里的公公,看着我满脸堆笑,脸上的褶子皱成了一朵菊花。
白芹上前几步低声对我说:“是宫里的王公公,来宣旨呢。”
我忙对着那公公福了一福:“有劳公公了。”
那公公笑意更胜,踮着脚上前虚扶我一把:“哟,姑娘说的哪的话,可折杀奴才了。”
我缓缓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绿芷贤良淑德,温良恭俭,内秀外慧,仪容恭肃,特封为从四品顺仪,赐号嘉,钦赐。”
我起身取了诏书,那內监踩着碎步行至我身旁,附在我耳边尖声说道:“在阖宫众位主子里,顺仪可是头一份的,其他主子的诏书可都为着大典延后了呢。”
我听完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之色,看了白芹一眼,白芹乖觉得捧了一个荷包递与了那公公。他不着痕迹地掂了掂荷包,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了,行了个礼道:“那杂家就不叨扰顺仪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示意白芹去送了他出去。
我捧着诏书,心中感慨万千,抚摸着明黄的绢帛,他今日也如这布帛一般的明黄耀目吗。
三日之后,我带着白芹在车轮行驶的“咕噜咕噜”声中步入了皇城,马车在垂花门处便停下了。王笺赐了我昭仪殿,我与白芹沿着长长的永巷慢慢走着。瞧见宫中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红墙黄瓦。阳光明媚,似金子一般打落在皇宫的路面上,殿宇上,汉白玉石桥上,折射出蒙蒙昧昧的光亮,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及至到了宫门口,殿门大开,宫宇巍峨大气,有着一种逼人的威严,直让人屏住了呼吸。进得门来,乌压压跪了一片人,见到我进来,口中呼着:“主子万福金安。”
我也不唤他们起身,只在一个小內监北面摆着的椅子上坐下了,接过他递来的茶盅,慢慢啜着,见他伶俐,便含了三分笑意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內监陪着笑道:“回主子,奴才小路子。”
我微微点一点头,端着茶碗继续不紧不慢的饮着,慢慢端详着众人的神色,看他们是否有不耐之色。良久之后,有的人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我一一记在心里,微微侧头,对着白芹说:“赏。”
白芹应了声是便把早已经准备好的银锞子依次赏了,众人跪着接了赏,我施施然放下了茶盅:“都起来吧。”
一干人这才敛声屏息地站了起来。我冲着白芹点了点头,抬手指了几人给她,让他们几个人近身伺候,依次是翠菊,平儿,香月,环儿,小方子,小路子。
待得进屋来,我身心都早已经乏了,歪在榻上凝神闭目片刻,再次睁眼时打量起了这间宫舍,并不十分的宽敞,但装饰的雅致动人,错金螭兽香炉上萦绕着冉冉的香气,氤氤氲氲弥漫了整个屋子,闻来让人宁心静气。
几上的美人觚中插着几支晚开的腊梅,黄色的花瓣包裹着幼嫩的花蕊,静静吐露着芬芳。腊梅的花瓣细细看去果如由黄色的蜡烛泣泪而成,呕心沥血。
床边摆着一扇珐琅画屏,精工细作,幻彩琉璃,五光十色,窗外日光透过纱窗照射在画屏上流光溢彩,迸发出了细细碎碎的光斑,在屋间斑驳跳跃着。
许是劳累了半日,我逐渐感觉昏昏沉沉,不经意间竟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有人来了又走了,有人耳语又有人的脚步声。
待真正醒转过来天边已经一片青蒙蒙的黑,黑幕一团一团的拢聚在一起,茫然遮掩了万物。
屋中已经燃上了烛火,烛光明明灭灭,火舌摇摇曳曳。
蓦然,身上的衣物滑倒了地上,我才发现是一件银鼠皮灰大氅,依稀能闻到甘冽的龙涎香的气息,我脸上飞起了两抹红霞,他竟来过了么,顿时有些懊恼自己睡得那么死。
正巧白芹端着茶水走进来,见我醒了边放下茶壶边笑着说:“主子可是醒了,睡了这半日,想是也睡得腰酸背痛,快起来喝口茶水,还是先进贡的铁观音。”
我扶着白芹的手起了身,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果然入口甘爽,气蕴肺腑,貌似从来都没有饮过如此般的好茶,我不由得贪嘴多喝了几杯,肚子便饱胀了些。
我转头对白芹说道:“这大氅........”
白芹的笑意浓了些:“刚才皇上来过了,见主子好睡,嘱咐了不让人吵醒,怕主子着凉就盖了一条穿来的大氅。”
我心中弥漫起一丝又一丝的暖意,熨帖而温暖:“命厨房煨一碗枸杞参鸡汤,嘱个伶俐的丫头带上衣服一并去送给皇上。”
白芹笑吟吟地应了。于是传了晚膳,简单用过方毕。
晚间,虽然自持着,但依旧有些心绪不宁,心中是盼望着他的到来的,手中的宋词翻阅了大半天还是那一页,半个字都没有看进去。只得懒懒的把书抛在一边,对外唤了声白芹。
进来一个宫女,声音娇脆如黄莺:“回主子,白芹姐姐去看煨的鸡汤了,有什么吩咐交给奴婢也是一样的。”
说完她粲然一笑,露出嘴边的两旋梨涡,甚是明艳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