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有众物,以山神为首,诸灵其次,而后妖为末。”
——《与妖书》
江逐鹤眸色一深,声音低沉:“兰昭?哪个兰昭?”
将晚右手握拳轻锤了几下心口,怔愣了片刻后才不确定地回道:“我不认得……但又好像认得。”
方才那个女子,到底是何人呢?她心下暗忖,随即抬眸看向江逐鹤,见后者也闷了声不作答,便以为他也不晓得自己口中的“兰昭”是何人,想罢,她忙启唇笑道:“罢了,许是我记性不好的缘故,这档子事先搁一旁,现下还是以安仪郡主的事为重。”
江逐鹤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面色从容如常:“待此事过后,我再托人问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劳烦江老板了。”将晚站起身来,颇难为情地笑道,“我也不知近来是怎么了,有些云里雾里的。”
江逐鹤拧着眉,满是担忧地道:“大抵是先前受的伤还没好全,眼下又……”他轻声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心疼,“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将晚眯起双眼,粲然一笑:“这又何妨,幸而身边有个你,否则那才是让我焦头烂额呢。”
江逐鹤被她这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后似是察觉到不妥,忙佯装轻咳几声掩去笑意,一脸正色地道:“惯会嘴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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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便多谢老板娘了,”沈长空朝那站在柜台后的貌美女子抱拳一礼,“若还能想起什么来,务必差人知会我一声才好。”
璇娘拨弄了几下算盘,见他如此叮嘱,连忙应道:“这是自然的,还请大人尽管放心。”
宇文泽若有所思地跟着沈长空出了天下居,二人并肩走了几步,他倏然出声询问:“也就是说昨夜奶娘带着安仪在这条街上逛了半个时辰?”
沈长空沉思半晌摇摇头道:“倒也不见得。毕竟此街四通八达,从天下居北边往南而去就是静平南街,再从那处绕到颐仁街,而后顺着天民桥过河去,又回到了此街。上月我曾这么走过,一来一去也没花多少功夫。但昨夜是祈福祭,路上摊子多,小郡主跟着奶娘兜兜转转,极有可能费个一时半会儿。”
宇文泽点头表示赞同:“有理,不愧是大理寺寺卿。”
“殿下谬赞。”沈长空拱手一礼,“现如今我欲顺着此街再问问,不知殿下如何想?”
宇文泽不假思索道:“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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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下,天边星起。荒涯山下的道馆里传来阵阵药膳味,一打扮成道士模样的人抚着胡须,面上的笑容若隐若现。他挥了挥手中的拂尘,眼神晦涩不明地盯着面前那方巨大的炉鼎,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在黑暗里更显可怖:“一个,两个,三个……”
话音刚落,那道士背后蓦地传来一阵小儿哭啼,沙哑的童音里似是带着无尽的恐惧和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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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路人马纷纷踏着夜色归来,方才还略显冷清的醍醐茶馆霎时间灯火通明。在茶馆外头站了许长时间的余年揉着发酸的膝盖进了内屋,哭笑不得地抱怨道:“你们几个也真是的,都误了上药的时辰了。”
江逐鹤一时间有些自责:“是我没及时带她回来。”
将晚忍着痛大言不惭道:“不碍事,这伤也快好了。”
余年拉着将晚回了卧房,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见纱布上染着一片红,伤口也有些发炎,将晚嫌她动作太重,狠狠倒吸一口凉气道:“好年年,下手轻点罢?”
一向见惯了大小伤口的余年看她那副样子都有些于心不忍:“不知叮嘱了你多少句,天热就少出去,瞧瞧,伤口又发炎了。”
将晚笑着打趣:“余医师,您得给我用些好药啊,这也恢复得太慢了。”
余年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手:“我给姑娘用的所有药,江老板早就一一过目了,否则我哪敢拿来啊?”她边清理伤口边啧啧感叹,“要我说啊,这江逐鹤对你也太上心了些,你对这事不会不知晓罢?”
将晚伸手抹了把额间的汗,垂着双眸道:“我又不傻,如何不明白?”
“那你呢?怎么想?”
“我?”将晚轻声笑道,“年年,听说过一句诗不曾?”
余年替她裹好纱布,饶有兴致地问:“什么诗?”
“我知君意,不明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