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逆气戾物为得道长生,竟取孺子骨肉食之,以增其寿。”
——《与妖书》
大靖二十一年六月初,正是骄阳似火,沉李浮瓜之日。靖太祖一统天下后纳禅寂之言,定都京都,彼时正值酷热难耐的季夏时分,为贺河清海晏,太祖决定每年六月初在城内举行祈福祭。夜幕降临,各个摊主推着木车占好位子,售杂货,观烟火。除却一年中的中秋灯会和元宵灯会,便属祈福祭最为热闹。
将晚是第一次参加祈福祭,这还是上回在醍醐茶馆疗伤时听医师余年说的。
余年一边替她上药包扎伤口,一边跟她闲话家常,谈到庙会时就随口提了一句六月初的祈福祭。将晚一听就来了兴致,颇为好奇地问道:“祈福祭都做些什么呢?”
余年闻言,抿嘴笑道:“跟往日里庙会差不多,不过额外能看一场烟火。”
将晚忍不住赞叹一声,心下有些期待。往年她和云峰二人就窝在明州,那地方虽说也繁华至极,但她过的却接近于隐居生活。平日里忙着对付些不成气候的小妖,再加之云峰管她又管得紧,自小到大也没认认真真逛过几次庙会。好容易来了趟京都,反正近日得空,不去逛个一番,只怕日后悔不当初。
将晚内心拿定主意,随即眉眼弯弯地看向余年,语气近乎乞求:“好年年,你医术高明,我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出去走动走动应当不妨事罢?”
余年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见她捧着杯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便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道:“好晚晚,我答应有什么用?你该愁那位答不答应才是。”话罢还伸手指了指门外,压低了嗓音道,“他看你看得这么紧,我哪里做的了主。”
语气里带了些抱怨的意味。
将晚知道她又拿自己和江逐鹤取笑,气得施法将杯子送回原位,胡乱拢了拢衣衫就站起身朝余年扑去,抬起双手伸向她的胳肢窝,准备挠她痒痒。余年眼疾手快地往旁边一躲,将晚不慎扑了个空,正欲发起第二波进攻时,余年早已一溜烟跑至厢房门边,朝将晚做了个鬼脸后便抱着放满了药罐的木箱打开门朝外跑去。
倚在木栏上的江逐鹤听见动静后忙转过身去,便看见余年笑着对自己眨了眨眼,一句话也不曾交代就飞奔到楼下了。一不当心扯到伤口的将晚也顾不得疼,三步两步就提着衣摆追了出去,江逐鹤正巧走进屋内,二人一不留神便撞了个满怀。
“哎哟!”
江逐鹤一愣,连忙伸手扶住她,语气急切:“撞哪了?”
将晚摆摆手,踮着脚探头看了眼江逐鹤的身后,却连余年的影子都没看到,她不甘心地咬咬牙,在心里头记了一笔。
好你个余年,惯会捉弄人!
面前的江逐鹤仍然一脸担忧地望着她,见她不发一言,只道是撞疼了她,一时间也有些乱了手脚:“怪我没看清,撞疼你了罢?”
将晚听他这么说,这才觉得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不待她卷起袖子,心细如江逐鹤,一眼便看到被渗出的血丝染红的衣袖,他登时慌了神,瞳孔猛然一阵收缩,手忙脚乱地拿起木桌上的药膏递过去,有些紧张地道:“伤口又碰到了?你先坐下,我去叫余医师。”
将晚伸手轻轻拉住他,莞尔一笑:“不妨事,是我自己不当心碰到了。”
江逐鹤拧了拧眉:“下回要仔细点,之前被灼火烧伤就没好好养着,现如今为了那只狐妖又落得一身伤……”他抿抿唇,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往后……不会了。”
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
将晚自然没听清,然又不好意思追问,见他似乎有心事,便换了个话茬:“逐鹤,我想去祈福祭。”
江逐鹤原打算下意识地点头答应,幸而自己反应够快,不容拒绝地道:“不可。”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强硬,他只好放柔了语气解释,“你伤没好全,祭典人又多,难免磕磕碰碰。”
将晚软硬兼施,好话都不知说了多少,奈何那人就是不松口。将晚没有法子,只得先佯装答应下来,实则在心里盘算着那天怎么溜出去。思来想去,觉得喜闹不喜静的秦子山是能伸出援手帮一把自己的不二人选。
于是乎,趁着秦子山来醍醐茶馆的期间,她便等江逐鹤不注意,偷偷地对秦子山说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不料秦子山却是一口拒绝:“这差事不划算。你若有个什么闪失,他能把我千刀万剐。”
将晚见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唉声叹气地坐回座位,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这一幕正巧被端茶来的江逐鹤尽收眼底,
江逐鹤好笑地摇摇头。
终是狠不下心来让她失落。
“我依你便是。”他走至将晚身边,眉眼带笑,而后话锋一转,“但不可玩得太晚。”
将晚见他答应,心里乐不可支,自然是他说什么她应什么,闻言点头保证:“我看完烟火就回来,你替我留个门就行。”
“嗯?”江逐鹤皱皱眉,“不准我跟着去么?”
将晚没料到他会舍命陪君子,又怕他反悔,赶忙连声答应:“那就多谢江老板了。”
被晾在一旁的秦子山倒也没生气,乐颠颠地摇着折扇,啧啧称叹。
这年头竟然还有个能让江老板处处上心的姑娘出现在他跟前,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缘。
正是: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时莫相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