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妖作恶,虽得欲之,然乃失之。”
——《与妖书》
夏夜,灯火通明。放眼望去,街两边皆是大靖夜市独有的木式推车,摊主站在车旁,或卖小吃,譬如凉爽的绿豆冰,绵密味香的龙须酥;或售首饰,譬如女子戴的发簪头饰,装饰用的银链耳坠。大靖风气较为开放,未出嫁的姑娘遇上赶集或庙会也无须遮遮掩掩,大多会和心仪之人一同出来游玩。
祈福祭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正是:
夜市千灯照碧霄,太平乐事闻语笑。
将晚和江逐鹤二人并肩走在街上,前面走着景行和秦子山。景行毕竟年龄不大,还算得上是个小孩,又常年跟在那位不通人情世故的谪仙云烟身后,更别说这么大阵仗的祭典了,就连普通的庙会一次都没赶上过,因此看见什么新奇的物什都异常兴奋,颇有一种要把整条街包下来的气势。秦子山本就爱凑热闹,见状更是心情大为舒畅,干脆不顾身后二人,径自拐着景行四处溜达去了。
将晚哭笑不得地看着景行东逛逛西逛逛,没过多时,这小子手里就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嘴里还叼着根糖葫芦,一见前边不远处有七八人凑着堆,忙跑上前去欲瞧个尽兴。
将晚忙出声唤道:“阿行,别跑远了!”
江逐鹤抿嘴笑道:“难得放松一回,就随他去罢。”
将晚见秦子山也跟着去了,这才放心下来。二人信步走着,倏然,将晚被街边一个首饰铺子吸引了目光,摊主拢着袖子站在木车后面,车板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首饰和发簪。
将晚忍不住驻足观赏一番。
自小到大,云峰就没把她当女孩养,也没给她买过多少首饰。将晚自己虽说时不时去明州城内走走,除却要跑腿办事外,她光顾次数最多的地方就是明州城大小不一的酒楼和吃食店。
她一眼就相中了那个梅花白玉簪。
簪子做工精致得很,周身雪白剔透,边上镶着一点红梅,放在一堆样式复杂颜色艳丽的首饰中更显得独一无二。
将晚拿起那根簪子细细看了几眼,还未说些什么时,那个摊主倒是笑着开口道:“姑娘好眼光,这簪子是新进的货,京都城内别家都没得卖。”
一旁的江逐鹤突然出声问道:“多少?”
摊主笑眯眯地竖起两根手指:“二两银子。”
将晚眉头一皱:“您这不是狮子大开口么?罢了,我不要了。”
江逐鹤二话不说将银子递过去:“我要了。”
摊主登时喜上眉梢,接过银子,连连应了几声好。
将晚戏谑地挑了挑眉,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江逐鹤,笑得不怀好意:“江老板,您可别说是买了送我的啊。”
江逐鹤闻言,学着她的样子笑了笑:“不送你送谁?秦子山?”
将晚听了乐不可支:“也行。”
江逐鹤抬手将簪子轻轻插入少女的发髻中,垂眸看向她,眼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笑意:“还是你戴着更好看。”
“嘭”地几声,一束束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飞腾而上,如同绽放开来的花朵,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一簇簇光亮转瞬即逝,旋即又有一束束升至半空,在人们的头顶上方炸开更漂亮的花儿来。
人间烟火,亮如白昼。
正是: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真好看啊。”将晚情不自禁发出感叹。
江逐鹤一低头,便看见一袭红衣的少女依偎在他身旁,一双好看的明眸里似藏星河,粉唇微张,正喃喃自语地感叹着。
他的唇边漾开一抹笑意:“去更高的地方看看罢?”
将晚一怔:“什么?”
江逐鹤抬手一挥袖,周遭的人和物突然静止不动,恰好此时正有一束最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他深吸一口气,动作轻柔地揽住她的腰肢,一个转身,四周景物突变,将晚下意识地朝江逐鹤靠了靠,再一睁眼,二人便到了醍醐茶馆的屋顶上。
江逐鹤再一挥袖,光阴再续,烟火依次绽开,美得人移不开眼。
“江老板,明年祈福祭还有烟火么?”
少女抬眸望着他,一脸期待。
他低低地笑出声来:“自然。”
她粲然一笑:“明年还一起看吗?”
“好。”
没有任何停顿,几乎是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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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将晚还在熟睡中,房门便被人敲得砰砰作响,然而她昨夜看完烟火后又拉着江逐鹤逛遍大街小巷,直至各家铺子都打了烊,她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茶馆,因着睡得晚,所以困得起不了身。
隔壁卧房的江逐鹤睡眠轻,一听到动静便起身打开房门,见来人竟是将晚的师弟景行,他看了眼楼底下紧闭着的大门,无奈扶额:“你穿墙进来的?”
景行这会子倒不像昨晚上那么兴致冲冲,只见他愁容满面,火急火燎地道:“江老板,不好了,今早天蒙蒙亮,圣上就下旨让我师姐进宫一趟。”
江逐鹤闻言睡意全无,眉头紧锁:“你可知是因何事?”
景行急得一拍木栏:“正是因为不知道才心急。”
江逐鹤没再细想,正欲敲门喊将晚起床,谁料卧房的门突然被人打开,睡眼惺忪的将晚打着哈欠从里走出:“别嚷了,我即刻动身便是。”
江逐鹤看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担忧:“我在宫门外等你。”
将晚摆摆手笑道:“江老板还是待在茶馆里罢。顺便……给我做盘桃酥糕?我嘴馋了。”
江逐鹤想了想,只得点头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