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妖始出其宗，天地闭而不歌，亦不尽其哀。”

　　——《与妖书》

　　月夜重归于静，街巷空无一人。清明的月光倾泻而下，一簇簇不显眼的萤火在两边的草堆里舞动着，闪烁着，纯净至极。偶尔听得几声虫鸣，伴着风声而过。

　　将晚安安静静地伏在那人的背上，呼吸均匀绵长，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个激灵睁开双眸，心急道：“那狐妖怎么样了？我把她跟丢了。”

　　少女温热的气息轻扑在他耳边，江逐鹤睫毛轻颤，动作轻柔地将她往上背了背，唇边漾开一抹笑容：“子山和景行都在盛府，你大可放心。”

　　将晚闻言，松了口气，点头笑道：“江老板既如此说了，我自然是信的。”她抬起衣袖替他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有些过意不去，“这回又得劳烦你了。”

　　江逐鹤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耳根发红，他神色一怔，眉眼带笑地说道：“无碍，你当心别扯到自己的伤口。”他顿了顿，继而柔声说，“将姑娘如若不嫌弃，唤我逐鹤便可。”

　　将晚趴在他背上，舒服地眯了眯眼：“好啊。”她轻声笑出来，“那你也别叫我将姑娘了，唤我名儿就行。”

　　江逐鹤应了一声。

　　他小心翼翼地背着她，一步一步往醍醐茶馆而去。一阵风过，吹乱二人青丝，他的心里突然被一种不知名的滋味填满。

　　江逐鹤侧头望去，见少女趴在他背上睡得香甜。他无声一笑，念了个避风咒，稍稍放下心来。

　　幸而她不记得那些日子了。

　　正是：

　　无情不似多情苦，昨日留于相思途。

　　杯酒如何尽归楚，风雨飘摇泪红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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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水激石，泉声叮咚。细碎的光从树叶的缝隙中行穿而过，洒下一地斑点。云峰听见声响后抬头一看，便看到他师父戒忘站在不远处，用一种异常慈爱的目光打量着他。

　　虽说他平日里有些不大正经，但在这个把自己一手养大了的高僧面前也并不敢多么造次。云峰放下一手瓜子，急匆匆地从摇椅上站起身来，迎上去笑道：“师父来找我？”

　　戒忘摩挲着手上的佛珠，瞅着他笑：“烟儿知道你被翎墨带走，急得跟什么似的。你倒好，还有闲情逸致——”他凝视了摇椅旁的小桌子片刻，打趣道，“奇蛊教的瓜子味道如何？”

　　云峰眼皮一跳，摸了摸鼻子回答：“也就那样罢。”见戒忘面上笑容不减，他忙殷勤讨好似的笑道，“要不师父尝尝？”

　　戒忘扬眉，一脸惊奇：“我本意是来替你收尸的，这牵机霜毒效还没发作么？”

　　云峰被他这话一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师父说笑了，好歹我也是您一手带大的，那翎墨教主怎么敢啊。”

　　然不久前他确实是心一横选了牵机霜尽数服下，谁料喝完后觉得没什么异样，反而觉得周身灵气逐渐恢复，还未等他问出声来，翎墨就在一旁拍手叫好：“不愧是云仙人。”

　　翎墨耐着心解释：“先前是我用毒封了你的内力，这三瓶皆是解药。活该你跟踪我，这下两清了。”

　　云峰无法，只得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话音刚落，他便眼前一黑，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彻底昏迷前听见翎墨冷哼了一声，吩咐下人把他送至半山腰的茅屋里去。

　　“虽是两清，但我毕竟是个睚眦必报的，您就好好享受一下昏睡丹的功力罢。”

　　敢情他被一个女子骗得团团转？

　　真是可恶至极！

　　云峰醒来后天已大亮，他下了床榻活动了几下筋骨，见没什么问题后才松了口气。他曾听师父讲起过“昏睡丹”，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副作用，就当是好好睡了一觉罢。思及此处，腹内一阵饥饿感传来，他慢吞吞地走出屋外，周遭满是白雾，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然不知何处出来的泉水激石声，叮叮当当的，悦耳至极。

　　在茅屋前的摇椅上坐了没多久，周遭白雾倏然散去，有两人的说话声传来，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师父戒忘寻到此处了。

　　云峰大致把这些事说了一番，戒忘放心不下，又替他把了脉，发觉脉象平稳，这才松了口气。

　　云峰跟着戒忘往山脚下走去，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师父，转世之说放在常人身上不足为怪罢？”

　　戒忘心下“咯噔”一声，为了不让他看出异样，只得随口应了一声。

　　“那放到另外一些人身上呢？”

　　戒忘神色一紧：“何意？”

　　云峰盯着戒忘的背影，一字一顿：“比方说，禅寂真人。”

　　戒忘脸色微变，转身问：“你知晓多少？”

　　云峰脸上带着诧色，略一思索后缓缓开口：“如若我没猜错，将晚碰上的，正是他。”见戒忘没回答，他心里一阵窝火，“师父，我知道我该敬仰那人，但我更不想让那丫头重蹈覆辙。”

　　戒忘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天命不可知，毕竟前世未了。”

　　“况且，能护她周全的，从来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