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里,兄弟二人随便找了张桌子并列而坐,点了几个菜菜后也没有马上开动的意思。
“哥,对不住,秋芝她。”
弟弟眼睛里面闪烁着愧疚的泪花,停顿下后背过头去。
崇喜赶忙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颇有担当地说:“阿杰,啥也别说,哥心里明白,这次进城不会给你们俩口子添麻烦的,哥明个就先租个房,然后先找个工先干着。”
“哥,这个手机你先拿着,以后咱们联系也方便点,手机号码在手机背面贴着。”
阿杰说着从兜里掏出个崭新的手机递给崇喜。
“这个多少钱,哥还给你!”
“哥,你说啥子呢!从小到大都是你供我读书的,我买个手机咋的啦!再提什么还还的,我可翻脸了哈!”
崇喜见弟弟态度坚决,也不好再推迟,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后,撕开筷子示意下弟弟,再不吃菜都凉了。
可能都饿了,兄弟二人吃相也就是无所顾忌了,像小时候一样,不细嚼慢咽,而是大口扒饭,大口吃菜,痛快至极。
“哥,我们医院的食堂好像还招个人,明天我再帮你问问哈!”
崇喜嘴巴的动作放缓了下来,微微点了点头。
“住嘛!
你就先住对面那个酒店里,那里设施啊!卫生啊!都挺好的,明天再等我电话。”
阿杰拿过一旁的纸巾,擦拭了嘴角,然后隔着玻璃指了指街对面的楼。
“那很贵吧!”
听到弟弟的话,崇喜站起身望了街对面一眼。
“反正只住个一两晚,能贵到哪里去!
甭管多钱,弟弟帮你出。”
阿杰胸膛一挺,似乎找回了几许自信,说话也豪气了不少。
“阿杰,进城这么多年,你从学校毕业后入赘她家,也受苦了。”
“哥,这是说的哪里话,弟弟我吃好喝好,怎么会受苦呢?”
阿杰嘻嘻哈哈道,一脸天真无邪没心没肺的样子,此时此刻就是一个纯真的少年。
“阿杰,在哥哥面前就不用继续带着面具了。
你脸是你媳妇挠的吧!”
崇喜没来由的说了这一句话,顿时让阿杰心里刚刚的豪情抹去了不少。
“女人家小家子气,一言不合就挠,真是烦!”
弟弟放下手中的筷子,黑色的眸子闪烁的着日积月累的愤慨和生活的无奈。
“阿杰
哥,是想要向你道歉。”崇喜的眼眸之中充满着真诚。
“道歉?哥,你道什么歉?”
“这么多年来,你很少给我打电话,也常年不回村,更别说能看望下照顾过村里的长辈了。
哥只当你娶了城里媳妇忘了故乡情,却不知道你入赘城里原来是这么个情况。
哥错怪你了,这次也给你添麻烦了。”
“哥,一家人咋还说两家话呢!”
说到这里,兄弟俩手掌相握眼中都涌现出了泪水。
一阵手机来电彩铃声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份兄弟间倾诉对话。
“喂!”
“这么晚了,孩子也不去接,你死哪去了!…”
“我不是去接我哥了吗?他大远的来,我们难道…”
手机那头是媳妇喋喋不休的责骂,这头是忍气吞声的解释。
“阿杰,你先回去忙你的事,哥三十来岁的人你别担心。”
挂了电话,阿杰一脸惭愧的望着哥哥,半天蹦出个“哥”字,也没了下音。
“回去,别跟秋芝吵,我这我自己知道的。…”
崇喜边嘱咐边将弟弟往门外推。
“老板,结账!”
送走了弟弟,面对剩余的一点菜也没什么胃口了,喊来老板了结账。
酒店前台!
“你好,你这标准间住一晚多少钱?”
“……”
“哦,那太贵了,谢谢!”
………
在一条幽暗的巷子里,崇喜提着两个大背包,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说来也不奇怪,温杭这么大一个城市,外地人初来乍到确实难以辨别方向。
在崇喜意识里,地段偏的小胡同里可能有便宜的旅馆,但在别人眼里却不这么看。
他无意间进的这条小巷子,是有名的烟花巷,都是些穿着暴露的法外狂徒不时用身体和言语挑逗着过往的行人,其中当然包括他这个土老冒。
只见他提着两个大包,在巷子里努力徘徊着,在寻觅着……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条巷子尽头“春春旅馆”四个大字映入他的眼帘,找的也太累了,好坏就这一家了。
小旅馆的老板娘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身材臃肿不堪,脸上化了个极夸张的浓妆。
她对崇喜的到来流露出极大的热情,扭着水桶腰走了过来,“帅哥,住店啊!”
包重重放到地上,崇喜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说道。
“嗯,我很累我想要个房间睡一觉,小点没关系,有没电视空调啥的也关系。”
只想找个便宜地方睡觉,老板娘凭着多年练就的火眼金睛,这个土包子十有八九把这当成了真旅馆了。
先让这家伙住进来再说,等会让姑娘进去,再好好地敲打敲打这只土鳖。
“单住宿50块一晚,全城最低价。”老板娘眯着眼说道,
“一口价,四十块。”崇喜一边说着,一边还郑重其事地伸出自己的四根手指比划着。
老板娘这回也是彻底无语了,这家伙也真他妈的抠,“四十就四十,向前走第二间。”
一间小小的隔间里,除了一张一米二的破铁床和满地的卫生纸之外,什么都没有,更夸张的是床上连条最起码的被子也没有。
这么大的城市找了半宿就这破旅馆,还赶不上自家镇上的旅馆硬件设施好。
最令崇喜气愤的是房间弄个粉红色的灯泡,一点也不亮,看起来十瓦都没到,看周围东西都模模糊糊的。
天啊!早知道贵点贵点住阿杰说的那宾馆多好,要不是今天天也晚了人也太累了,不然打死他也不睡这里,现在没后悔药吃了,
崇喜索性衣服也不脱了,他实在太困了,直接合衣躺在了破铁床上,破旧的铁床也十分配合地发出了“吱嘎”一声…
可还没等他躺满十分钟,门口就传来了数声敲门声。
一声声“帅哥,你睡了吗?”让远在异乡的人听得倍感亲切。
崇喜十分不情愿的去开了门,只见一个漂亮妹子抱着一大堆被褥此刻正娇滴滴地站在隔间门口。
“这么晚了,姑娘你有什么事?”崇喜不耐烦的问。
“帅哥,老板娘说你这还缺套被子和枕头,让我给你送来。”打扮艳丽的妹子一脸玩味的说。
“哦,我自己拿过来就行了。”
原来是给自己拿被子的,崇喜伸出手接过被褥。
“帅哥,你还要点其他服务不?”妹子一脸娇羞问。
“服务,什么服务?我很困了,不需要什么服务。”
随着“砰”的一声,隔间的门被崇喜重重地关上了。
“诶呦!帅哥,你关门夹到我腿拉”,妹子痛苦的吼了一嗓子。
关门关太急了,没注意这个妞什么时候,把一条腿都伸进来了。
“啊!对不起,真对不起妹子,天晚了,我就不要服务了,我想休息了。”
……
“砰,砰砰砰!”
又是一阵敲门声,崇喜终于开启了暴走模式,这个晚上他已爬起来八回去开门了,从送热水瓶,毛巾,牙刷…
此刻的他忍无可忍是时候结束了,只见他一把抓起地上的两个行李包,然后一把拽开了门,绕过门口那女的快步而出。
“50块,不用找了。”
甩给一脸懵逼的老板娘五十块后,崇喜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巷的霓虹的光芒下。
崇喜背着行囊黑夜中孤独的游走,繁华的都市夜景让他感受到少许的失落。
城西一座天桥,一个背影拾级而上。桥下是车流不息的马路,远处是影影错错的楼房。
这里虽没有白天那喧闹的样子,却也没有那么的安静,此时已凌晨三点多了。
崇喜站在天桥的栏杆处沉重的行囊放在一旁,一眼望去城市里有着成千上万的灯光,此刻却没有一盏灯属于自己。
只有惆怅懊恼不甘吗?
没有,透过他那双闪着坚毅光芒的眼睛,也许在不久的以后,这座城市也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
“有的,我也会有的。”崇喜双手紧紧攥着栏杆,不服输的他心里默默地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