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着急
赵菊兰借到很多粮,她用架子车装了满满一车,这些粮足够她一家人吃一整年了,她再不用惜着吃,再不用担心接济不到来年麦黄。
赵菊兰脸上堆满笑,没想一下子会有这么多粮。
她高兴的同时又陷入甜蜜的痛苦中,自己一瘦杆女人怎么拉回去?眼看太阳要下山,周围一瞬间都暗了。
正这时,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突然走过,他肩扛一杆神枪。
他卸下神枪,声音朗朗地对赵菊兰说:“菊兰,你给我把枪扛一下,我给你拉。”
“哎呀!十爷,你借我这么多粮,还要给我拉车,哎呀!”赵菊兰不好意思,难为情道。
但她十爷动作麻利,腾一下就把重重的枪甩到赵菊兰怀里,然后将两只大手往车辕一抓,连伴绳都不搭,就拉着嚯嚯嚯地往前走。
赵菊兰只好跟在后面走,她十爷拉的很快,她空人走都黏不上。
她忽地想到什么,开口问:“十爷,你的腿......”
她十爷稍稍停住喘息,有些不耐烦,“菊兰,你稍微走快点可以不,十爷我还等着上山去哩。”
“哦哦!”赵菊兰本能加快脚步跟上,想想,又忍不住开口问,“十爷,你把粮全借给我,你回去吃啥呀?”
她十爷微微一笑,随口说:“十爷我不打算回了。”
“那你去哪呀?”赵菊兰忙问。
“住山里,十爷我天天打猎吃肉不吃粮。”十爷嘿嘿一笑说。
“哦哦。”赵菊兰放下心。
还有些羡慕,如真能天天打猎吃肉的话,这种生活她也想。
不知不觉,半小时不到十爷就已帮她把架子车拉到麻油村。
“你太厉害了,十爷。”
此时,太阳正冉冉升起,地上雪渐渐开始融化,空气中依然充斥着刺骨寒意。
十爷拉着架子车,刚下大坡,就见马路两边遍布刚燃放完的鞭炮纸,被风吹散到路边积雪中,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往前走,有一堆人旋一起不知干什么,人群中赵菊兰一眼就看到弟媳马小凤,她牵着两个孩子,弟弟赵作民站她旁侧,两口子都一脸阴郁。
她心里一急,又高兴又有点不知所措,想跟他们打声招呼,但不知说什么,他们不来则已,来就是自己娘家人,就是贵宾。
“他两口子来这干啥?”赵菊兰心中好奇。
再往前走,赵菊兰就看到自家大门前,靠斜坡位置摆放一长条桌,桌上铺一张雪白的布,桌前坐两个中年男人。
她认得他们,一个是堂外亲牛俊峰,是教书先生,另一个则是自己男人的发小牛有光。
他们头戴半孝,一个收礼金,一个登记,忙忙碌碌的样子。
忽地,牛俊峰抬头瞅赵菊兰一眼。
他急的对一旁人喊:“快,快去叫人,他菊兰娘娘回来了。”
人群挡住车路,赵菊兰十爷被迫停下。
他瞅瞅门前,又满脸疑惑地瞅赵菊兰问:“你家地院里谁殁了?”
这时他旁边一个小男孩忽地站起,扭头瞅赵菊兰十爷一眼,随口道:
“是那个打野兔的人殁了。”
他刚刚在捡地上没响的哑炮,看到赵菊兰,就撒欢往人群里钻。
......
“啊哟妈......爷!”
黑漆漆的窑里,赵菊兰惊叫出声。
旋即,地上桌子椅子柜子等被撞响,发出哐啷声,震的窑内像在敲锣打鼓。
窑门打开,赵菊兰瞬间冲出,此时外面积雪已有三扎深,满院都是白茫茫一片。
大庆瞬间被吵醒,他一骨碌爬起,抓着被子缩在炕角瑟瑟发抖,二庆紧跟也醒来,朦胧中他哇一声哭出来。
听到二庆哭的厉害,赵菊兰又冲回窑。
噗呲!
火柴划燃,窑内瞬间被点亮。
大庆放下被子,扑到赵菊兰怀里。
“妈,你咋啦?”大庆一脸懵。
他看到母亲两个眼角通红,脸像沾满雪霜煞白煞白。
二庆也爬过去,像小鸡仔样把他哥脑袋推开,把自己小脑袋挤进,然后牢牢挽住母亲胳膊。
嘴里不住重复:“妈,妈妈,妈,妈妈!”
他泪眼已模糊,鼻涕流出拉成长丝线,可怜兮兮。
“没事,没事!”赵菊兰连连安慰。
她勉强让自己冷静,抚摸俩儿子的小脑袋,一边把他们往炕上安顿。
“大庆,你先跟你弟睡,妈上个厕所,去了就回。”
她说话语气不可违抗。
大庆眨巴下圆溜溜的小眼睛,大脑一时半会顿住一般反应不过来,不过他还是答应了母亲。
在母亲走前,他特别强调说:“妈,你去上你的厕所吧,不要把灯给我和我弟吹灭。”
“不吹,不吹。”赵菊兰急忙应承。
然后头也不回往大哥家跑。
就在刚刚,她背靠炕墙做了个噩梦,梦里情景真实,恐怖,且熟悉又触手可及,连呼吸都有痛感。
那些熟悉面孔,他们齐齐聚到自家门口,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仿佛都在说:“赵菊兰,你是个可怜的女人,你男人刚刚殁了。”
她知道这只是个梦,可这仅仅只是个梦吗?
自己男人已外出五天没回,风这么大,雪这么厚,他在山上吃啥喝啥,狼那么多......
现在她态度坚决,就算冒雪也要上山找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地院里不止她一家,还有亲大哥牛有金一家,还有二妈家,地院虽然冷冷清清,但又不是没活人。
人命关天,找大哥一家肯定会帮忙,公公牛永禄也尚在人世,他不用说肯定会帮。
赵菊兰已来到北窑门口,这里是公公的窑。
她抬手敲门时突然停住,嗯,她想到尊敬的祖母,她也住这孔窑。
她不能让她老人家知道这事,她年事已高,经不住这种担忧和打击。
沿路,她又来到二妈邓乐琴家,此时她家窑里煤油灯亮着,一阵阵小孩啼哭声从门缝传出。
她知道二妈又起夜替她小孙女换床单,小家伙都四岁了还有尿床习惯,大冬天,要折腾坏她奶奶,她奶奶的训骂声充斥整个窑,同时屁股也被打的“啪啪”响。
她没去敲门,知道二妈一年近六旬老人,帮不上啥忙,给她知道只会平添担忧,知道不如不知。
再往前走是大哥一家,她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