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黑球连着撒完所有气才摇尾卑怯地蹲到牛有铁面前，仰起毛茸茸的小脑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烛光的映衬下发出乞怜的光。

　　牛有铁看它时感到欣慰，摸摸黑球小脑袋，指指火堆旁的肠物说：“快去那儿吃吧。”

　　黑球听懂立即扭身，欢快地跑过去，借着敏锐嗅觉它精准地找到食物。

　　它很饿，和牛有铁一样，自早上来到射兽山就一直滴水未沾颗粒未进，而且它还一直被风雪像犯人一样捶了一天。

　　这种苦，它自出生到现在都没经历过。

　　跟主人它真受罪了。

　　还好主人没抛弃自己，现在这些美味佳肴全是自己的，它吃的理直气壮。

　　它大口腾腾腾地往嘴里吸刮，有软囊囊的肠物，它几乎不用咀嚼就浑咽。

　　很快，一大堆肠物就都装进肚里，鼓鼓的。

　　饱腹感上来，它馋馋舔几下剩余骨头，便停下进食。

　　原地站片刻，就自觉回次屋去，那里有自己的小窝，虽是一烂柴堆，却挺暖和。

　　它知道屋外那些野狼再厉害也不可能闯进屋，便没必要再费劲去咬，恐吓也没必要。

　　现在，切合实际的办法是好好休息，等身体蓄足力，就算它们一帮子一起上，它都不怕，它们没一个是它的对手，它们也没那胆儿。

　　黑球已在它的小窝躺有一小会了，它感到奇怪，主人为啥一直不来看自己。

　　它知道主人今天大收获，而它自己也出了不小力，自然应该得到关心。

　　就在刚刚，主人没主动看它，它心里就犯嘀咕，很不痛快，它把脑袋对向墙壁，给主屋一个冷冷的背。

　　实际黑球的窝就在次屋门口，它只要调头窝下，脑袋很容易就能看到主人在主屋的情况。

　　未经这次灾难前，黑球总喜欢脑袋朝次屋门口窝，它时不时会探出脑袋，瞅瞅主人干什么，当它看到主人一副岁月静好样子，它就安心，随时闭眼就能睡着。

　　当主人同时看它，它就会紧张，立刻装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无辜眼神。

　　主人这时就就会说：“你在偷看啥？瞧你这怂囔囔样子。”主人脸上堆上笑时，它就跟吃蜜一样甜滋滋，它知道主人在乎自己。

　　总之它享受这种关心，有时它恨不能把窝搬到主人炕上住。

　　现在黑球已把身子调回，主人不关心自己，自己也不能动不动就闹脾气，这不明智，毕竟自己只是......嗯，它知道自己身份。

　　它像平时样把脑袋稍稍往外探一些，但相较平时却要更谨慎，它怕主人看到自己，又怕自己看到失望的事。

　　它委屈吧啦，嘴上一圈软趴趴的包齿肉垂的下下，像谁欠它二两肉。

　　突兀的是，它纠结半天好不容易瞅过去，忽地又将目光抽回，半截身子都狠狠颤了一下。

　　见黑球吃完窝着半天不出，牛有铁寻思到不正常，他知道黑球腿伤不轻。

　　就在刚刚，他进屋还未来及喘口气，眼中余光就扫到两个狼爪，从卡野兔的两根椽缝间伸进，不停挖抓地上沙土，像试图刨坑钻进屋，他当即惊出身冷汗。

　　他举刀砍下时，那爪子嗖一下就抽回去了。

　　“无孔不入啊！”牛有铁惊叹一声。

　　然后他立刻重视起来，为防被那狡猾的狼搞出突破口，他沿主屋巡转一圈，仔细检查每根老榆木，确保它们全无腐损，最后去冰堆搬几坨冰将裂缝堵上，他才放下心。

　　随即，他动身就去给黑球找药，他知道黑球伤的不轻，而它不能死，

　　是的，它是条很乖的犬，赵菊兰每次天黑串门，或摸黑干个啥时都要把它叫跟在她屁股后，大庆二庆把它当玩伴，天黑出窑撒尿或拉屎，俩人总要把它喊上，总之它现在就像自己的家人。

　　牛有铁回到木桌前，拉开抽屉，翻出一铁盒，这盒子大小就装雪花膏的盒子差不多。

　　里面装着一种土黄色粉末，他习惯叫它为“刀尖药”。

　　这是他从别的猎人那弄的，这年代打猎人磕磕碰碰，难免不受点伤，因此一般都会自备这种药粉。

　　据牛有铁所知，这所谓“刀尖药”其实就是古人口中传的很神的金疮药。

　　它由龙骨、麝香、松香、冰片、猪油、面粉、儿茶等，以不同用量和比例调合成的，这些配药都很名贵。

　　当然，药效也确很神奇，身上有创口，或哪里流血止不住，只要往上撒些药粉立马见效。

　　因此牛有铁相信这“刀尖药”，给人能用，给狗应该也能用，牛有铁想。

　　他拿着“刀尖药”，往次屋走，一边“黑球黑球”喊两声。

　　他喊的很轻，怕打扰到黑球，当听到次屋烂树叶沙沙响，他就放心，至少证明黑球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救。

　　“黑球。”

　　他最后轻喊一声就走进去，此时黑球一如既往地趴在柴堆。

　　借柴火微弱的光，牛有铁看到黑球把脑袋嵌进柴堆，只剩一只眼睛露在外，另只眼睛被一片树叶障住。

　　这狗日在装睡，牛有铁想。

　　“黑球，起来。”

　　听到指令，黑球慢吞吞抽出脑袋瞅牛有铁一眼，稍一顿乖乖站起。

　　牛有铁捏一捻药粉，趁黑球不注意，直接洒到伤口。

　　他知道黑球定会剧烈反应，有可能咬自己，以为自己想害它，这是犬性不得不防，于是撒完他立刻撤退两步，不料，黑球居然没动。

　　“咦，不疼啊！？”牛有铁就很好奇。

　　往前走两步，看它时，发现它眼神中已充满恐怖，肯定很疼，它的伤腿迅速抖索，俄而喉咙又发出低沉的嘶鸣，声音略带幽怨。

　　即便这样，黑球仍龇牙咧嘴纹丝不动。

　　“瞅你那怂样。”牛有铁哭笑不得，感觉它就像一犟种孩子。

　　这药的药力很强，片刻后，牛有铁再去看时，发现撒到伤口的地方已有愈合迹象。

　　真踏马神奇！牛有铁惊叹。

　　随后，他转身回炕，黑球回来，他终于可以放心。

　　木屋安全可靠，现在自己不管坐着躺着，怎么样都行。

　　没有困意，于是又翻开《少林寺》继续看，看的累了，便和衣躺下。

　　此时屋外雪有没有下，牛有铁不知道，但西北风依旧强劲，风中时不时夹杂一两声狼嗥。

　　睡意上来，他闭上眼睛，入梦前一刻，他想起赵菊兰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