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口的一瞬间，鱼贩子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

　　“父老乡亲们，你们都听见了吧？这个鱼贩子说他在方秤上做了手脚，是架鬼秤！”蔡裕康激奋地朝身后的村民们大喊。

　　总算把鱼贩子引到坑里了！

　　蔡裕康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己赌对了！

　　村民听到蔡裕康的话后，群情激奋。

　　一时间，都忘记了是他们刚刚口中的混蛋，蔡裕康，哄骗着鱼贩子将自己的丑恶事迹爆了出口。

　　鱼贩子过分压价虽不道德，但买卖双方也算是自愿交易。压价的行为，顶多只能被大家道德谴责一番。

　　但若是用了鬼秤，那就是妥妥的犯法了！

　　渔民下海捕鱼，本就是冒着生命危险干活。可当他们高兴地回到码头卖鱼时，竟然还要被这种不良鱼贩坑害？！

　　简直天理难容！

　　“你居然敢用鬼秤？！”

　　“你踏马的找死啊！压价就算了，还敢骗秤？”

　　“我们都跟你没完了！今天大伙必须把你绑到局子里去！快找人把警察局的曹警官叫过来！”

　　鱼贩子听到村民说的话后，双腿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地。

　　当初他买这把鬼秤的时候，商家就曾提醒过自己：千万要小心，绝对不能被发现！

　　就算被发现也不能承认，只要赶紧闪人就没事！

　　一旦被抓，那就是投机倒把！

　　盈利数额小的，可能关个几个月就能出来；盈利数额大的，那可就难说了……

　　他已经压价骗秤两回了，赚到的钱绝不是小数。

　　后悔，太后悔了！

　　自己怎么就走上了歧途？

　　他突然想起家中孤寡的老母亲，顿时就红了眼眶。

　　“大家冷静！大家冷静！”

　　鱼贩子搀扶着大冰车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此时，鱼贩子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淡定和不屑，他努力地忍住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将堵塞的鼻涕吸了吸。

　　他是撤开扶着车门的手，朝着众人鞠了一躬。

　　然后，他诚恳地开口道：“乡亲们，我对不起大家。”

　　“谁跟你是乡亲？有这样对乡亲的人么？”

　　“你别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大家别管他，他的良心早都被狗吃了！他用鬼秤骗我们那天，可不知道要对不起咱！”

　　村民们显然不买账。

　　蔡裕康见此也皱紧了眉头。

　　“哥，他这样干似乎另有隐情……”蔡婉康心子软。

　　怎知，

　　鱼贩子在听了村民的话后，双膝一软，径直跪了下来。

　　在场的众人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了几步。鱼贩子四周顿时露出一片空地。

　　“我是罪该万死！”

　　“但是，我求求各位，求你们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谁能想到，前一刻还让他们恨不能就地埋了的糙汉鱼贩，此刻竟然跪了下来？！

　　懵！懵！懵！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怎么就突然下跪了呢？

　　村民们纷纷望向了刚刚还在主事的蔡裕康，但蔡裕康却将视线转向了德高望重的陈婆。

　　陈婆不禁叹了口气。

　　她两步上前，将鱼贩子先扶了起来。

　　“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你既然都下跪了，我们又还能说什么？”

　　“你快先起来，我们愿意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蔡裕康右手抵着下颌思索着，他不确定眼前的鱼贩子是不是在演戏，因此没放松警惕地缓步挪至大冰车附近，将身子到了贴在主驾上。

　　他的想法是：如果鱼贩临时叛变，那对方也无法直接开车逃跑。

　　鱼贩子先用衣袖将鼻涕和泪水擦了个干净，随后才哽咽着开口道：“我是隔壁青舟县丰海村的人。”

　　“我叫李授渔。”

　　见鱼贩自报家门，村民们的敌意便也消去了几分。

　　“我知道我这种故意压价，还用鬼秤来骗大家的人，很不是个东西，但我也是有原因的……”

　　他这句话一出口，再次激起了村民们的愤怒。

　　但谁也没想到，李授渔抬起右手，“啪啪”就朝着自己的脸上扇了两大巴掌。

　　力度之大，在场众人无不能听见。

　　村民们又一次懵了。

　　他打自己做什么？

　　而且这打得也太大力了吧？脸都红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先自罚两巴掌。你们若是嫌不够，待会再上来打就是了，我绝不还手！”

　　李授渔神色坚定，似乎不是在说假话。

　　老一辈的村民却依旧半信半疑，他们经验老道，绝不会被李授渔的几句话，或几个动作诓骗。

　　“我家除了我之外，就只有我老母一个人了。”

　　“我老母今年五十八，从前年开始她就说感觉自己的身体很重，眼睛里有雾一样，腿脚也不利索，走两步又喘又累。”

　　“起初我没放在心上，只当她老了，身体不好。”

　　“那时，我还是个正经鱼贩……”

　　“但后来，她又说眼睛里有浓浓的白雾，人都看不清了，只能看见一个轮廓。”

　　“于是，我就带她上医院检查了一下。”

　　“这一查就发现是糖尿病，我也不懂具体是怎么回事，医生说吃什么药，打什么针，我都按照要求去做。”

　　“医生说眼睛是什么并发症，白内障。”

　　“脚上是糖尿病足。”

　　“可是去年，她老人家就连肾脏都病变了……”

　　说到此处，李授渔眼泪汪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接着，他又说起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我今年三十老几，本来打算用存款去娶媳妇。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又怎么敢再去连累别人啊……”

　　“我没钱了，我真的没钱了……我妈辛苦了一辈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得这么痛苦……”

　　听此，码头上的众人纷纷无奈地低头叹气。有的甚至颤抖着肩膀，偷偷抹起了眼泪。

　　谁家还没本难念的经？

　　谁人还不会遇到难过的关？

　　这个鱼贩子也真是命苦，三十几岁的人，为了救他老母的命，连媳妇都不敢娶。再这样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断根绝后？

　　“小李，你别说了。”陈婆叹了口气。

　　“你的情况我们算是清楚了，可再怎么样也不能干坏事啊！你这样把情况跟乡亲们说，大家也会愿意多卖你一些。”

　　“但你去压价，去骗秤，那就是把池塘里的水抽干了去捉鱼！你这样做，之后又该怎么办……”

　　“是！是！婆婆您说得对！”

　　“但我是真的没法子了……”

　　“我现在一想到家中老母，就，就……”李授渔不停地流泪，哭得甚至说不出话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缓和道：“我只求各位不要把我抓到警察局里，只求各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我保证！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这样压价骗秤了！”

　　“你们今天的货，我愿意超价买！之前骗你们的钱，我也愿意想办法慢慢还！”

　　“但是！但是我真的求求各位，求求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当初也不想这样，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

　　李授渔不停地哭泣哽咽着，令人村民们既感动又难受。

　　蔡裕康同样双唇紧闭，默不作声。

　　他很希望李授渔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依照对方的描述，这似乎还存在一个疑点。

　　“你的大冰车是怎么来的？”